木原鎮,鎮上的路都修好了,瀝青平整寬闊,隻剩少有人走的背街還在鋪管道。
天色黑透,徹底看不見時,刑烈一衆人才收工。
這些天收工越來越晚,黑蛋兒有些猶豫道:“烈哥,也不用這麼趕……”
周朗在旁邊兒笑話他,“你以為是為了你們能出去玩兒?你烈哥也着急要去省城買家具娶媳婦兒呢。”
一群人興奮的湊近來。
“诶?烈哥這是好事近了?”
“烈哥,啥時候喝喜酒啊?”
“我當伴郎!”
……
刑烈啧了聲,煩的給他們一人一腳踹開,“都回家去!”
“咋的,娶媳婦兒還不高興了?”黑蛋兒不明所以的嘟囔。
旁邊雞賊躲開的周朗,一臉睿智的看着刑烈,也重複這話,“怎麼當新郎官兒還不高興呢?”
刑烈瞪他一眼,肩上搭着滿是土的外套,拐向岔路口走了,留下後面小雞崽兒似的一群叽叽喳喳。
那晚真他媽不是他慫,周朗心想,刑烈那王八蛋真的是,他要再多說一句,真就能被他扔下腿兒着回來。
那臉陰的連着幾天都沒給他一個好臉兒,可他就是再生氣,周朗該說還得說。
都他媽的二十八了,十七八歲時候栽過的跟頭,這個年紀真的栽不起了。
周朗有時候甚至都自私的想,梁星星如果晚回來一年半載,刑烈跟周婷肯定也順順當當的結婚了。結了婚就穩當了,就刑烈那性子,就是心底再有什麼翻湧,肩上扛了責任,他就都會藏住。
可偏偏梁星星這會兒回來了,刑烈又是那副死樣兒……
周朗勸不動刑烈,隻能勸梁星星,他是真的想讓梁星星看看刑烈跟周婷在一塊兒。男女間不就那回事兒嘛,一方死了心,另一方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也沒用。
“行了,都散了回家去,明兒早點來開工。”周朗說。
……
刑烈回來的晚,王芝和刑有财已經吃完飯了,正在屋裡看電視呢。
刑烈也沒進屋,收了外面晾着的兩件兒衣服,過去西屋沖了個涼,才去端飯菜。
最近天兒涼了,飯菜在鍋裡溫着。
就是……
“這咋的天天吃面啊。”刑烈皺着雙粗眉抱怨。
吃面也算,可他回來的晚,那面坨得像是喂狗呢?
王芝女士瞥來一眼,磕着小瓜子兒說:“想吃好的,找你媳婦兒去啊。”
刑烈:“……”
得,閉嘴了。
可王女士不滿意,“一說娶媳婦兒就這死出!跟你爹一點兒都不像!”
刑烈低着腦袋沒說話,把那碗裡的肉臊蓋在面上拌了拌,夾了一大筷塞進嘴裡。
别的不說,王芝就是氣他,做飯也沒少過油水,畢竟幹一天兒的體力活兒,再不吃好點兒,身子容易累垮。
刑烈吃完一盆兒面,嘴一抹,說:“真香,明兒還吃幹拌面吧。”
王芝沒好氣的朝他翻了個白眼兒,旁邊刑有财剝着瓜子兒憋笑。
之後,刑烈一連吃了五天破皮兒水餃,總算是沒了脾氣。
“還沒消氣呢?”刑烈無奈道。
從那天跟周婷她們家吃完飯回來,王芝就氣兒不順,之後催促着刑烈約周婷去省城買家具去,他也是一推再推,跟那支使不動的老烏龜似的,王芝能高興才怪。
“你給婷婷打電話說,周末看家具去。”王芝直截了當道。
“我沒空,背街的路還沒修完呢。”刑烈說。
“晚一天能咋的?”
“那晚一天買家具能咋的?”
王芝瞪他。
刑烈揪了顆葡萄扔進了嘴裡,“真沒空。”
“那你把那幾盒禮給周婷家送去,你再去買盒大閘蟹,拎着也體面。”王芝退而求其次。
“知道了。”刑烈起身往自己屋走。
“又不吐葡萄皮,你個癟犢子玩意兒!”
“吃不死。”刑烈懶懶道。
大概是他答應了,王芝氣順了,倒是沒再收拾他。
可那禮盒在家裡放了三天後,晚上又是一頓破皮餃子。
刑烈:……
中秋連着國慶,能放八天假。
背街的路提前兩天完工,刑烈回來沖了個澡,趁着天兒還沒太黑,晃進晃出的把王芝準備好的煙酒月餅盒兒綁在摩托車後面兒,朝屋裡明示的吆喝——
“我送去了!”
王芝早就被他晃煩了,沒好氣的喊:“趕緊去!”
原本還想囑咐他兩句,去了說點兒好聽的,但想想他對着自個兒爹媽都沒個好話兒,索性算了。
刑烈沒給周婷打電話,打算送去就算,摩托車風馳電摯,剛拐進小區,就見前面一對兒男女在拉扯。
這小區是回遷的,門口沒有物業,大門敞着誰都能進。
刑烈往前開了百來米,才認出那女的是誰,想要停下時已經晚了,摩托車的轟鳴聲驚擾了前面那兩人。
像是在吵架,兩人表情都不好,周婷推開了男人想要來拉她手臂的手。
刑烈見過這男的不止一次,就在這小區附近。
他也沒上前,長腿撐着車停在兩人兩百米遠的地兒,從煙盒裡抖出根煙叼着,沒點。
周婷不知道跟那男的說了什麼,男人往刑烈這邊兒掃了眼,闊步出了小區。
那人走了,氣氛卻是比剛才更安靜。
刑烈把摩托車停在旁邊兒的車棚,幾個禮盒解下來,跟周婷往前面的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