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仕楣聽見熟悉的聲音忙開口叫了一聲,可葉蕙珠砸香爐的動作已來不及收回。
刹那之間,隻聽又一聲哀嚎響起,窗外徹底沒了聲音。
香爐落地,葉蕙珠不再後怕,可方才沈仕楣那聲‘娘’叫得她莫名心慌,她逃避地看着地面,屏住呼吸問道。
“相公,你剛才說什麼?”
沈仕楣早已心急如焚,來不及與葉蕙珠解釋便從門口跑出,将倒在窗邊的老婦抱起。
“娘,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嚴不嚴重?”
直到此刻,葉蕙珠才意識到那個一直在窗外偷窺的人正是她的婆母裘氏!
她臉色忽的一白,掐着手心也來到窗外。
裘氏額間被砸出血來,此刻疼得面容扭曲靠在沈仕楣懷裡。
沈家大喜之日,接連請了兩次大夫。
一次是為了喚醒被餓得昏過去的新娘,一次是為了給被新娘砸傷的婆母包紮傷口。
大夫壓下心底的好奇,将最後一圈紗布纏好後,轉身看着擔心不已的兩人。
“老夫人已經沒事了,頭上的傷看着吓人,隻是破了點皮,養些時日就好了。”
沈仕楣聞言,臉上凝重少了幾分,感激看向大夫。
“多謝大夫。”
大夫擺擺手,拿了沈家的診費拎着自己的藥箱離開。
大夫走後,屋内就剩下葉蕙珠三人。
她看着頭上纏着紗布,連連呼痛的裘氏,糾結半晌還是開了口,聲音發虛。
“都是我的錯,我夜半醒來,睜眼發現窗邊站着個人,還以為是家裡進賊了,這才拉着相公……沒想到竟是娘在那。”
提起這個,葉蕙珠聲音漸實,滿目狐疑望着裘氏。
“娘,你站在我們窗邊做什麼?”
裘老太太自然是去偷聽洞房!
白日裡賓客們的話她都聽在心裡,葉府大小姐是千金之軀,這麼主動嫁到他們沈家來,實在不得不令人多想。瞧三兒媳的樣子,對三小子也是喜歡的,既然不是心裡對婚事不喜,半路吃了藥,那就隻可能是她身子骨虛弱,才暈倒在花轎裡。
反正她是不相信大夫說得被餓昏的說法!
三兒媳身子虛弱沒什麼,可千萬不能耽誤了她抱孫子啊!
她在洞房外聽了一宿,确認葉蕙珠身子沒問題,總算解了心結。不料站得時間太久,腿腳發麻,左腳踩着右腳絆了一步,就叫三兒媳聽見了。
此刻被葉蕙珠質問,裘氏老臉也有些挂不住。她側過身子,虛扶着腦袋,低低地叫起來。
“哎呦,哎呦!我的頭呦!”
沈仕楣作為大孝子,看見老娘被新婦質問,立刻上前擋住葉蕙珠的目光。
“娘都被你打得頭破血流了,你還有心思問這些?”語氣中的不滿濃得幾乎溢出來。
葉蕙珠擡眸,滿眼錯愕!
他說什麼?他說是自己打了婆母?他明明知道事情是怎樣的,怎麼能這樣污蔑自己?何況,婆母的頭未必就是被她丢的香爐砸壞的!
葉蕙珠在家時是陸怡珊和葉修恺的掌上明珠,在外更是許多人羨慕的葉府大小姐,除了前世嫁人之後,她還從來沒有被人用這種語氣斥責過!
她可是低嫁!
抛棄一切榮華富貴,舍去她葉府大小姐的光環,和沈仕楣一起過好幾年的苦日子,就圖他對自己好。
可是他現在竟然這麼對待自己?!
這還是新婚第一天!
眼看着三兒媳氣得胸脯都鼓了,裘氏連忙止了叫喚,擡手狠狠敲了下沈仕楣的頭。
“三小子,你這是什麼态度?哪有這麼跟你媳婦說話的?”
沈仕楣被老娘敲得發蒙,回頭對上她不停眨眼時,忽然想起什麼。他連忙轉身拉起葉蕙珠的手,語氣又輕又柔。
“珠兒莫怪!我也是因為娘忽然受傷,一時亂了心,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的。我錯了,珠兒原諒我吧!”
裘氏也在一旁解釋,“三小子知道錯了,我也教訓過他了,珠兒不要生氣。”
兩人認錯态度良好,葉蕙珠自認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何況她已經嫁進沈家來,若是新婚第一晚就給自己相公和婆母冷臉,未來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雖心中仍有郁氣,葉蕙珠還是揚起一抹微笑。
“娘說笑了,夫婦本為一體,我怎麼會生相公的氣呢?”
沈仕楣低頭看她,正好看見她嬌豔的容顔,一個時辰前的美妙感覺忽然浮現,他咽了咽口水,語氣更軟了些。
“珠兒不怪我就好。”
葉蕙珠也含笑望着他,然後轉頭看向裘氏,“娘還沒告訴我你方才在窗外做什麼呢?”
裘氏一聽又是這個問題,摸着腦袋又開始叫起來。
沈仕楣見狀上前擁住葉蕙珠肩膀,“天色不早了,娘傷口又疼得厲害,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先回吧。”
葉蕙珠隻好咬唇作罷。
裘氏頭上受傷,第二日葉蕙珠的敬茶和其他兒媳的請安就被免了。
葉青漓這邊卻不能說免就免。
翌日一早,葉青漓還未蘇醒,采蓮便已經端着淨臉的水盆進來。
“二小姐,别睡了,該起來去給老爺夫人敬茶了!”
葉青漓翻了個身,将被子卷在頭上,采蓮的聲音瞬間變得嗡嗡的。
瞧見她這動作,采蓮眼中帶笑,昨日她還覺得小姐說話老裡老氣的,現在一看,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喜歡賴床嘛。
她爬到床邊,擡手輕輕扯動被子一角,“二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今天是二小姐第一天去給長輩敬茶,若是去晚了傳出去不好聽!”
“不好聽就不好聽,我又不稀罕……”
“二小姐說什麼?”
室内靜了一瞬,葉青漓倏然轉醒。
不對!她重生了!她已經不是沈仕楣的妻子了!
這一世她是顧國公府的大少奶奶,手裡有錢又有閑,男人還有病,她怎麼能浪費大好時光在床上呢?
“不睡了,不睡了!采蓮快幫我更衣!”
葉青漓很快拾掇完畢,昂首挺胸向着趙氏的院子走去。
隻要過了敬茶這關,以後她就自由了!
剛經過一個拐角,葉青漓視線中出現一道暗紅色的身影。
不同于白雲觀上青灰道袍的飄飄欲仙,也不似昨日那身正紅耀眼炫目,這身暗紅穿在顧承宴身上,無形中放大了他邪肆狂魅的氣質。瞧着不像是鐘鳴鼎食之家的公子,倒像是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十足的張狂恣意!
嘶——!
她這是哪來的福氣,竟然嫁了這麼一個美人?
他生得這般美,那些不能言之于口的缺陷都變成了優點!
葉蕙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夫君,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