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的冬日愈發臨近,大雪悄然而至,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将整個京城都籠罩在嚴寒之下。
月弦如勾,京城四下一片漆黑,唯零星幾處燭火若隐若現。
街巷幽深,雪地上很快出現了一行腳印,巷角牆根下,一個肥碩的身影正在努力向上攀爬。
“哎呦——!”
幸而地面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胡六摔得沒有那麼疼。他揉了揉屁股,繼續朝裡走着,憑着記憶往一個方向而去,卻被起夜的小厮發現,很快被壓在地上。
“哎!别打,别打!我是你們老爺的朋友!”
“胡說,老爺的朋友,怎麼不走正門進來,卻幹起了歪門邪道,翻牆而進?你定是小偷!看我不報官,叫你好好長個教訓!”
“住手!”
“老爺?”
“葉老七,我總算見到你了!”
胡六臉被按在雪地裡,面容扭曲,看見葉修恺的瞬間卻兩眼放光。
葉修恺眉心微擰,有些驚詫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他打發走小厮,将胡六叫至一個安靜的房間。
多年為官積累的威勢傾瀉而出,毫不客氣壓向胡六,
“你來做什麼?”
胡六下意識打了個冷戰,想到自己來的目的,狠狠搖頭将心底的怯意甩開。
“你還問我來做什麼?我倒想問問你!葉老七呀葉老七,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不守信用的人,說好了書鋪交給我,每月給我二十兩銀子月錢,這才多少年,你就想反悔了?”
“你在胡說什麼?”
“嘿!你還不承認!”
胡六越想越氣,走到葉修恺近前指着他鼻子罵,“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當年誰幫你擺平素娘的事你忘了?要不是我,你葉老七哪有現在的好日子!現在你日子舒坦了,就來砸兄弟的場子,還派個跟素娘長得七八分像的義女把我辭退。”
“我呸!你以為我會怕嗎?”
“我告訴你,我隻給你三天時間,要麼,讓那丫頭把書鋪還我!要麼,我就要上府衙去狀告你抛棄妻女!”
胡六好吃懶做,自來邋遢,帶着惡臭味的唾沫星子噴在葉修恺臉上,瞬間打消了他心底最後一絲仁慈。
“你見過青漓那丫頭了,是她把你趕出來的?”
“啊,對,就是她!”
葉修恺放下心來,撚着胡須笑了笑,“你知道的,京城嫁女的習俗,要賠上一份嫁妝,許是我夫人弄錯,把你的書鋪放進去了。你先回去,明日我就去跟青漓說,讓她把書鋪還給你。”
胡六聞言,立刻高興得要跳起來,餘光掃了眼二人身處的屋子,貪婪的眼珠轉了轉。
“我今日被一個小輩趕出門,丢了好大的面子,你可得補償我!不如……就把這花瓶贈我吧!”
葉修恺嘴角弧度不變,“好。”
胡六在葉府連吃帶拿,終于痛快帶着撿回來的‘面子’,哼着小曲往家走。
夜深人靜之時,忽然一個麻袋從天而降罩在他頭上,黑暗侵襲了胡六整個視野,無數悶棍緊随其後。
“誰呀!啊,啊,别打——!”
片刻之後,潔白純淨的雪地沁了一抹紅。
*
葉青漓回到顧府時,天色見黑。顧府人多,除了固定的請安時間外,一日三餐都是在各自的房裡用。
令葉青漓意外的是,三弟妹辛氏竟然在她院中等她。
“三弟妹。”
“大嫂!”
“三弟妹怎麼突然到我這裡來了,今日回門,沒有及時招待,實在抱歉。三弟妹是找我有事嗎?”
辛氏的目光直望向葉青漓身後,确定顧承宴不在後,嘴角微微上揚,繼而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藏不住的炫耀欣喜。
“我懷孕了!”
葉青漓微訝,忙道:“恭喜恭喜!”
辛氏十分受用她的道賀,目光期待地盯着葉青漓的臉,似乎要從她臉上瞧出個什麼來。
葉青漓微微偏過頭,“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意識到自己太過明目張膽,辛氏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捂着嘴半笑道:“大哥大嫂新婚之喜,我本不該來的,可是娘說府中許久沒有添丁,特意讓我來這坐坐,聽說這叫‘坐喜’,能讓新婚夫妻更快有孕。”
“哦,原來是這樣。”
葉青漓雖然很不理解這種風俗習慣,但是她表示尊重。
她點點頭,再次看向辛氏,“三弟妹既然已經坐過了,可還有别的事?”
辛氏臉上笑容一僵,繼而撫着肚子又笑起來,“怎麼不見大哥?”
葉青漓見她沒什麼大事,自顧自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飲盡一杯才開口,“他回白雲觀了。”
“什麼?大哥怎麼能這樣呢?”
辛氏一副為葉青漓不值的樣子,突然走到葉青漓身邊,做作地拉起她的手,“你們二人新婚不過三日,大哥就棄你而去,實在不該!大嫂,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