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看了一眼:
上上,宸宮。
陰陽道合總由天,女嫁男婚豈偶然;但看龍蛇相會合,熊罷入夢喜團圓①。
葉青漓跟在顧承宴身後來到他的住處,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幹淨。
一間靜室,一張小床,被衾單薄,厚不過牆角經書。
葉青漓滿目訝然,“夫君這麼多年就住在這個地方?”
顧承宴點頭,“要進來看看嗎?”
這也沒什麼看的必要了吧!
葉青漓淺笑一記,擡步跨進屋子,左右看了看,勉強找出幾個優點。
“這房間雖小,但勝在清靜,夫君修道主要修的還是心,沒有外物侵擾才能事半功倍!還有這扇小窗,春去夏來,秋過冬往,一窗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夫君境界高遠!”
葉青漓努力扯開嘴角,不讓自己洩露出一絲真實想法。
顧承宴出身顧國公府,是按照繼承人的身份培養長大,一應禮數最為周全。從葉青漓進門起,他就應開口請葉青漓坐下,卻驚覺屋内并無桌椅,她要坐隻能坐在自己床上。顧承宴蹙眉,極是讨厭這種失禮的感覺。
葉青漓在屋内轉了一圈,又來到窗前走了幾步,滿室頃刻間被她身上的幽香充盈,淺香直撲他的鼻間,一向讓他覺得舒适惬意的屋子,忽然間變得窄小起來。
“若不然,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
葉青漓毫不猶豫,“好啊!”
顧承宴将葉青漓帶至後山的一處石桌前坐下,再次問起葉青漓來白雲觀的目的。
葉青漓理直氣壯,“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她沖不遠處的采蓮看了一眼,采蓮立刻将自己一直提在手裡的東西拿過來。
葉青漓揭開保溫性能良好的雕花木盒,沖顧承宴眨了眨眼,“這款桂花糕是京城那家好食齋新出的,味道比之前的美味不少,經常要排着隊買呢!我特意讓人提前買了些,夫君嘗嘗?”
一隻素白玉手出現在顧承宴視野,手指纖細修長,指尖圓潤,肌膚比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钏還要細膩瑩白。葉青漓手中的桂花糕冒着熱氣,徐徐熱意蒸騰而上,帶着桂花糕的香氣,以及另一種清香。
顧承宴喉結微動,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果然清香撲鼻。
“是很不錯。”
“是吧?我就說這家鋪子的桂花糕最好吃了!”
葉青漓拿起一塊放在自己嘴裡,瞬間幸福得眯起眼睛,“對了,夫君上次下山,說是為了你那位師弟偷賣供果一事,現在事情可了結了?”
葉青漓吃得開心,一邊吃着一邊問顧承宴旁的事情,全然沒有一分大家閨秀在男子甚至是夫君面前的拘謹和矜持。
顧承宴習以為常,吃下手中糕點後再未向木盒伸手,老實回答葉青漓的問題。
“有了一些結果,隻是這件事背後牽扯更多的人,一時半刻恐怕不能解決。”
“不過是些果子,找到他賣給誰,斷了銷路,挽回白雲觀的名聲不就是了,怎還這般費時?”
顧承宴深看了葉青漓一眼,她紅唇翕動,吃得歡快,嘴角什麼時候殘着一些糕點碎屑都不知道。
他眸色漸深,吐字輕緩,“那些供果中被他放入了明年春闱的試題。”
“咳咳咳——!你說什麼?”
葉青漓猝不及防吃到一口大瓜,瞬間被口中糕點嗆到面紅耳赤。好不容易緩過來後,她朝四下望去,見并無閑人靠近,才傾身低問。
“此事當真?!”
顧承宴隻是看着她,并無再多言語。
葉青漓卻不認為他是刻意逗她。
首先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其次顧承宴根本不是這樣性格的人!
科舉是一個國家選拔人才的重要手段,為了保證公平公正,無數帝王先後制定多條規則。
春闱試題的保密更是重中之重!
拿葉青漓出生的地方來說,制定試題的人在考試結束之前幾乎不與外界接觸,考試前那些試卷有專人押送,考試時更是切斷一切外來信号,防止考生作弊!
一個和平年代尚且如此重視,那在這個皇權至上,随時都有人頭落地的南朝,春闱試題洩露又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不對,這種事情,照常理來說,顧承宴不應該說與她聽。
不是葉青漓妄自菲薄,實是南朝思想封建,并無女子當官。甚至除了當官,就連出門經商在南朝也是少見的。上一世,葉青漓是打着别人的名頭做的買賣,這一世也是嫁了人,以顧承宴妻子的身份在外行走。
既然她不能科考,又沒買過供果,顧承宴與她提起這個幹嘛?
師弟,供果,試題,春闱,官員洩題……
葉青漓大腦飛速運轉,将這些線索組成一個圈,倏然明悟!
春闱一向是由禮部舉辦,如今試題洩露,自然是禮部官員出問題的可能最大!偏偏這麼巧,她的好義父葉修恺在禮部任侍郎一職!更巧的是,顧承宴這邊剛查出一點線索,自己這個答應好好待在顧家,絕不來打擾他的妻子就出現了!
葉青漓驟然起身,低頭俯視顧承宴,挂着碎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