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漓還未開口,何姓書生已經替他解惑。
“甄良義,寒州人士,年幼早慧。十四歲參加童試,中案首,幫被侵占土地的鄉鄰打官司,告倒了惡霸,并把和惡霸勾結的縣令拽下馬;十五參加鄉試,中解元,家中無故遭難,一家子死于大火,孤身潛入仇家取證,交到官府,大仇得報;守孝期間,還幫助官府查清一樁二十年前的冤案,還了犯人清白。”
“此人熟悉法度,聰慧無雙,若非當初家逢大難,早就是一方父母官!此次春闱,若無意外,他必定上榜!”
葉青漓聽着何姓書生的講述,眼睑微垂。
的确,以甄良義的才學春闱必能上榜,可偏偏,上一世就出了那麼一點意外!
家中出事後他身無分文,身有傲骨的他不肯接受其他人的接濟,憑自己的本事攢了兩年才攢夠上京趕考的銀子。
誰料,因為省吃儉用,衣衫單薄,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讓他在科舉場上頭昏眼花,強撐着病體考完後便徹底昏倒,醒來時發現自己名落孫山。
家人罹難,他忍辱負重親自送仇家上斷頭台,身無分文,他努力積攢路費,隻為在春闱考場上揚眉吐氣,可惜一朝失敗徹底将他擊倒!
自己上一世遇見他時,他身上沒有半分現在意氣風發的影子。
說起來,若非自己及時救下他,沈仕楣上一世的官路也不能那般順暢!
何姓書生說罷,有些畏懼地看了甄良義一眼。
相比起對方連中兩元,聲名遠揚,自己顯得有些不夠看!
他回身看了眼站在身後的幾位同窗,幾人下意識挺直腰杆,何姓書生瞬間有了勇氣,捏緊拳頭不服氣道:“店家讓我們這些身負功名的舉人為他抄書,将來高價賣出,也是占了我們的便宜,不過是些小恩小惠,如何能蒙蔽我們的雙眼,讓我們棄王兄與不顧?”
“若王兄一日沒有回來,我們便一日不踏足這三甲書鋪!”
“對!”
“沒錯!我們以後都不來了!”
“一言為定!”
何姓書生挺起胸膛說得擲地有聲,葉青漓當然不會讓他失望,立刻應下,“隻要你那位同窗沒清白回來,我這三甲書鋪就不歡迎你們!曹掌櫃,送客!”
“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幾人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互相看了對方幾眼,又縮着頭瞟了眼葉青漓身後的甄良義,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幾人走後,書鋪門前瞬間亮堂許多。
“多謝公子仗義執言!”
葉青漓戴着帷帽,向甄良義禮貌點頭,曹掌櫃見狀也跟着上前拱手。
“今日多謝公子相幫,公子眼清目明,明辨是非,日後定能高中!”
甄良義一直繃着的嘴角因為這句話有了微微松動,葉青漓見狀暗自搖頭。果然,在他心裡科舉還是如此重要,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祝福都能輕易撬動他的心房。
“在下不過舉手之勞,掌櫃的客氣了!”
甄良義說罷,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衣服上,循着目光望去,正是書鋪東家,他側着身子将袖口的破損遮住,輕咬牙道:“若沒有旁的事,我就繼續抄書去了。”
“且慢!”
葉青漓忽然開口叫住他,“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今日我三甲書鋪雖未到生死存亡之際,卻也着實遭人污蔑。甄舉人不與他們同流合污,且能為我書鋪正言,實在大義!”
她扭頭跟曹掌櫃吩咐道:“曹掌櫃,甄舉人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他?”
“東家……”
曹掌櫃有些不解,有東家出面,那幾人根本掀不起什麼浪來,這位甄公子不過口頭幫腔一句,當面道謝就罷了,還要怎麼感謝?
正疑惑之際,又聽葉青漓道:“我這書鋪剛剛開張,也沒什麼進益,那些金子銀子的都給不起,若是甄舉人不嫌棄,我讓曹掌櫃給你準備一件可在三甲書鋪免費看書的憑證如何?”
甄良義原本要開口拒絕,聽得‘免費看書’四個字時忽又頓住。
三甲書鋪的書不多,卻精!
曹掌櫃每日讓他們抄寫的那些都是一些較為淺顯的言論,針對那些未曾參加過科考的舉子來說有效,對自己卻毫無用處,而更加深奧的道理都擺在一個單獨的書架上,非書鋪貴客不可翻閱。
如今的自己顯然是做不了這個貴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