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動靜終究驚動了更遠處的人。
葉蕙珠即使背過身去,也能聽見何夫人的怒罵。
她脊背一僵,臉上的笑意險些維持不住,正要繼續裝傻充愣,方才被迫聽了葉蕙珠半天炫耀的幾個好友卻沒糊塗。
“慧珠,那不是顧家大公子的舅母嗎?她好像生氣了,你從前與顧家有過婚約,要不要去看看?”
葉蕙珠做賊心虛,矢口否認,“我做什麼要去看?我嫁的是沈家,與顧家沒有任何幹系,她愛生氣生氣,與我何幹?”
“是嗎?”
葉蕙珠話落,方才還遠在暖閣另一端的何夫人已經站在她身後,正正好将她說的話聽了個全乎。
何夫人的聲音近在咫尺,葉蕙珠瞬間頭皮發麻,轉過身後,正好對上何夫人充滿怒火的眼神。
葉蕙珠下意識偏過頭,想要回避何夫人的目光,卻又瞧見跟着何夫人一起走過來的葉青漓。
葉青漓跟在何夫人身後一路拘謹不已,瞧見葉蕙珠後像是見到救星一樣眼前一亮。
“姐姐,你也在這真是太好了!這位何夫人是夫君的舅母,似乎對父親有什麼誤會,我進葉家不久,不知兩家過往,姐姐你快跟何夫人解釋一下!”
葉青漓明媚的臉上滿是急色,再無半分與阙流婉賞景時的惬意。
她對着何夫人小心中不失恭敬,對着葉蕙珠也十分謹慎持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葉青漓是整件事中被葉家拉出來當靶子的,卻因為被葉修恺認為義女,上趕着給他說好話。
何夫人想到此處,更加不滿地看了葉青漓一眼。
出身低微,懦弱無知,不辨是非,親疏不分,隻有幾分美色勉強能入眼,但是和自己那個出塵絕色的外甥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一個無才無貌的女子,哪裡配得上承宴?
葉青漓求得越着急,何夫人心裡就越發痛,而葉蕙珠的沉默則令這股痛意轉為更深的怒火!
“你怎麼不說話?你為何不說話?是知道你們葉家做了虧心事,不敢說嗎?!”
“何夫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葉蕙珠畢竟是晚輩,面對何夫人的質問,她心中有一百句反駁的話也不敢當衆說出來。但,陸怡珊就不一樣了!
她自認與阙流婉是最好的朋友,與泾陽候府往來甚多,與阙流婉的兒媳也親厚一些,方才耐心與她傳授了幾句為人母後的經驗,便聽身旁的下人說道顧承宴的那位舅母來了,這才匆忙趕來給葉蕙珠解圍。
陸怡珊一走進來,暖閣内的夫人小姐們瞬間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在座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裡即使偶有口角,也會維持基本的體面,表面上看着和和氣氣的。
然而如今這一出,一瞧就是不能善了的!
葉修恺官至從二品禮部侍郎,馬上就要升官。
何夫人一家也不是吃素的!
顧承宴母親紀以晴出自武将世家紀家,祖上曾經是和高祖一起打天下的,雖然沒有和顧國公,泾陽候這般傳下爵位,但紀家世代在軍中,手中更是常年握着一隻隊伍,替聖上守衛邊疆。十年前邊疆動亂,紀家現任家主也就是顧承宴的舅舅帶着妻兒老小趕往邊疆鎮守。
這一走就是十年,就連顧承宴大婚都沒能趕得及回來,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外甥媳婦被人掉了包。
如今紀家得勝歸來,卻發現鳳凰變山雞,這可真真是一出好戲!
圍觀衆人默默吃瓜,身為當事人的葉青漓垂頭站在一旁,瞧着好不懊喪,實則她耳朵早就高高豎起,等着兩位夫人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娘!”
葉蕙珠見陸怡珊走過來,瞬間心裡有了底氣,也不裝啞巴了,喊了聲娘就朝着陸怡珊跑過去。
陸怡珊見她面色紅潤,确認沒受到什麼傷害,悄悄松了口氣。
一旁早就看不慣葉蕙珠的何夫人,瞧見母女二人的互動,氣得額頭筋都跳了,“你們葉家做出這等下作事來,還不許别人說嗎?”
陸怡珊施以葉蕙珠一記安撫的眼神,轉頭看向何夫人時忽然沉下臉,“何夫人請慎言!什麼叫做下作事?”
“那顧承宴少時了了,大未必佳。二十五歲的人了,一不繼承家業,二不參加科舉,成日與一些牛鼻子道士混在一起,逢年過節連個人影都瞧不見,難道叫我把女兒嫁給他去守活寡嗎?”
守活寡的葉青漓摸了摸鼻子。
“你……!”
何夫人氣得七竅生煙,“當初是你們看中承宴少年英才,說他以後必定有出息,求了我小姑子半年才促成的這樁婚事。我們承宴多麼好的男兒,為了等她及笄,二十多歲了連個通房都沒有,如今你卻拿這句話來打發我?!”
“你當我們紀家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