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将軍練兵歸來,看着喝得酒氣熏天的妻子,瞬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先褪下一身甲胄,熟練地避開何夫人手舞足蹈的動作将人抱到床邊,将她脫得一幹二淨後為她換上幹淨的寝衣,才拿起府中仆人一早準備好的醒酒湯,一口一口給何夫人喂了下去。
然而何夫人卻沒有葉青漓那麼乖巧,紀将軍一勺湯喂下,手便被何夫人按住。
“以晖,咱們家承宴娶了個好姑娘啊!不休妻,不能休妻!”
這話聽得稀奇,紀将軍隻知道妻子自從參加了泾陽候府的滿月宴後,回來便将葉家和顧家罵了一宿,那個被用來換親的義女也連帶被她唾棄。之後還要求自己在朝堂上死命地參葉修恺,收了賠償就打算休妻,怎麼現在态度大變?
紀将軍伸手擦掉何夫人嘴角的湯漬,“為什麼不能休?”
“青漓是個好孩子,一點都不像京城裡那些矯揉造作的閨中小姐,我跟她說起我在邊關殺流寇的事,她一點都不怕,還直誇我幹得漂亮!把我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何夫人的臉頰因為喝醉染上一層紅暈,提起葉青漓,又多了幾分歡喜。
紀将軍插空喂了口湯,“就因為這個?”
“你怎麼回事?”何夫人嗔他一眼,“我說的是在馬家坡殺流寇的那一次,她聽完沒哭反笑,女孩子能有這個膽量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
馬家坡……
紀将軍想起來了,那一次他被人圍困,糧草即将用盡。妙旋帶人運送糧草的路上被流寇發現,那些人剛屠盡一個村子,見妙旋一個女子打頭陣,不僅不懼還起了歹心。時間緊急,那些人又犯了死罪,妙旋下手就有些沒有輕重。後來大軍得勝,自己帶人回城時特意繞去看了一眼,那些人的死狀尤為凄慘。
一個閨閣女兒聽見這些事不僅不怕,還能真心實意誇贊,的确值得另眼相看。
紀将軍握着勺子的手再次被何夫人按下,“而且這孩子說話辦事都周到,葉家那一萬兩銀票承宴不肯收,我就放到了她手裡,這孩子一開始說不敢收,後來收下了,卻把那銀票拿來給我們買了冬衣和禮物,除了我的,還有你和幾個孩子的,一人好幾套呢!”
“幾件衣服就把你打發了?”
“那可不,我們家青漓眼光好,穿上她挑的衣服我都年輕好幾歲呢!”
紀将軍看着何夫人不再稚嫩的臉龐,目光柔和幾分,點了點頭想喂她最後一口,右手再次被按住。
何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還有一點,她是個明白人,做事明白,做人也明白。我與她說了顧弘州那個王八羔子做的髒事,她立刻和我一起罵了起來,還說,說什麼這叫婚内出軌,這樣的男人就該被閹掉!哈哈哈哈哈哈哈!深得我心!”
“啪嗒!”
紀将軍手裡的勺子忽然掉在地上,他面不改色撿起來,把醒酒湯放到一邊,“她真是這樣說的?顧國公可是她的長輩,在你面前,她敢如此放肆?”
何夫人伸手用力揉了一把紀将軍飽經風霜的臉,“你怎麼回事,人老了,腦子也不轉了?我當然是把她灌醉聽她說的!小姑娘小嘴叭叭說得可有趣了,等哪天她來咱們家,我讓她再說給你聽!”
紀将軍滿頭黑線,“不必了。”
等那姑娘醒過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後悔呢!
葉青漓這會還不知道自己要後悔的事,她在顧承宴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酒量後,嘴裡一直喃喃說個不停,“渣男……閹……掉……嗝……”
顧承宴聽不清,也不打算理會醉鬼的呢喃,直接将人帶到床上,男人僅為她脫去外面的大衣和鞋子,便用一床被子将人連頭到腳包成一個粽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
顧承宴剛要離開,床上本該陷入沉睡的人忽然醒過來,費力從厚厚的棉被裡鑽出一隻手,拽住了顧承宴的衣袖。
“我還有個秘密要跟你說!”
“有什麼事等你明天醒了再說吧。”
“不行,就要現在說!”
葉青漓十分固執,扯着袖子的手越發用力,顧承宴拗不過她,隻好坐回床邊。
“說吧。”
“你坐近一點,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哦!”
葉青漓一臉認真,像小孩一樣天真的語氣,令顧承宴心中發笑。
他起身又坐近一些,“現在可以說了。”
葉青漓看着近在眼前的顧承宴,嘴巴微微嘟起,似乎還是不滿足,不過這次她沒再讓顧承宴動身,而是自己坐起來,探身湊到顧承宴耳邊。
溫熱的氣息落在耳鬓,顧承宴下意識想要退開,可葉青漓拽着衣袖的手并未松開,察覺到他的退避,葉青漓不僅沒松手,反而伸出另一隻手抱住顧承宴的胳膊,把他拉到跟前。
葉青漓的卧房很大,遠比他在白雲觀的房間大三倍不止,可此時此刻,顧承宴卻覺得房内逼仄,讓人呼吸不暢。
心底重複着喝醉酒的人是不能反駁的,他深吸一口氣,“說吧。”
“我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别人哦!”
“嗯。”
“這個秘密就是,就是……啵!”
頰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緊接着便是一聲清脆巨響。
顧承宴意識到葉青漓做了什麼,蓦然石化在原地,心底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做了壞事的女人心滿意足偷笑起來,“親到了!現在我要睡覺了,晚安神仙!”
說罷,松開抱着顧承宴胳膊的手,躺回床上,拉過被子哼哧哼哧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合上眼睛睡着了。
輕微的鼾聲響起時,顧承宴才終于有了動作,他扭頭看向已經陷入沉睡的葉青漓,眸底神色複雜。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