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楚楚坐在石頭上,一隻腳被捧在男人手中,掌心幹燥帶着薄繭,十分有力。
剛才也是這隻手攔住她的腰才沒讓她掉下馬。
一陣微涼的夏風拂過,吹動少女衣衫上飄帶,輕撫過宗政景宏的眼睛,他的目光極度熱烈,又帶着一絲希望破滅後的絕望,令人不自覺想要探究。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看着我?”
太子未語,默默松開手,将剛才脫下的鞋子又重新穿回去。
東門楚楚大驚,“我自己來就好!”
她擡腳想要拒絕,男人卻不容拒絕,三下五除二幫她穿好鞋子,退開到一個讓她自在的距離。
“我的侍衛馬上要來了,若是不想讓他們看見你這麼狼狽,還是好好洗洗吧!”
東門楚楚覺得莫名其妙,她不過摔傷了腳,哪裡就算得上狼狽?
然而當她走到溪邊,看見水面反射的倒影時,才驚覺自己早已‘面目全非’,哪裡還有一點鎮南王郡主的樣子?
“都怪那該死的老虎!”
她用力拍碎了水面,暗暗發誓,等回去後一定要再帶人來将那老虎獵殺!
她将自己收幹淨後,太子的侍衛終于找到此處。
“屬下等救駕來遲,請太子殿下恕罪!”
“孤與郡主遭到老虎襲擊,奮力逃到此處。那老虎并未被我們殺死,這幾日命人加強防備,在那隻老虎沒被獵殺前,提醒衆人莫往獵場深處來。”
“是!”
交代完這些,宗政景宏才利索地翻身上馬。
東門楚楚卻沒他這麼好的身手了。
雖然扭曲的骨節已經被掰回原位,可到底是受過傷,此刻那隻腳已經使不上力,就連一個普通的上馬動作都變得有些艱難。
看着她在馬邊撲騰半天一直上不去,宗政景宏立刻下了馬,走到她身邊将人攔腰抱起。
“啊!”
下意識驚呼後,東門楚楚愕然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馬背上,而那個默默幫她的人已經先一步打馬離開。
瞧着像個小白臉,沒想到還挺有力氣的。
東門楚楚暗自吐槽,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離開密林。
聽聞鎮南王郡主受了傷,葉青漓按照禮數前來探望。
剛走到營帳前就聽見裡面傳來的争吵聲。
“我才不要一直待在帳子裡,悶都悶死了!”
“太醫說你不是簡單的扭傷,内裡的骨頭早已裂開。若不是有太子及時為你簡單治療,此刻已經是個瘸子!”
“我不管!父王你答應過我的,這次讓我好好玩!你耍賴!”
“我說讓你好好玩是在安全的前提下,你自己弄傷了腿能怪誰?”
“這怎麼成我的問題了,明明是那個太子拖後腿,他跟我搶,才驚動老虎的!要不是他……”
裡面的對話越來越放肆,給葉青漓帶路的王府下人連忙在門口喊了句。
“禀王爺,郡主!”
“顧國公府大夫人聽聞郡主受傷,前來探望!”
“不見!”
“等等!讓她進來!”
鎮南王驚異于女兒與自己唱反調,待看見葉青漓,聽了她的來意後,瞬間回過味來。
葉青漓走進帳内,首先看見一中年男子。
豹頭環眼,燕颔虎須,身高八尺,此刻正站在床邊怒斥着腳被包成粽子的郡主。
“妾身見過鎮南王,見過郡主。”
“前兩次多謝郡主救下我家六妹妹,聽聞郡主在林中受傷,我特意帶了些老山參,希望郡主的傷能夠早日恢複。”
葉青漓出門前為以防萬一帶了三根老山參,沒想到顧承英和鎮南王郡主接連受傷,一下去了兩根。
現在她不由得開始後悔,早知道夏獵這麼危險,當時就應該多帶些!
“難為你還能記得我。”被下了禁足令的郡主如霜打得茄子般,有氣無力,“原先我還覺得你那六妹妹愛逞強,老是迷路又容易受傷。如今輪到我要一直躺在着床上,才知道受傷的感覺有多難受!”
這話說得有些冒犯,卻又透着親近。
鎮南王看了看嘴角帶笑,未有嫌棄的葉青漓,又悄悄觑了眼躺在床上心如死灰的東門楚楚,忽然想到什麼。
他猛地拍手,看着葉青漓稱贊道:“這位就是顧國公府的大夫人了吧,久聞大名!”
葉青漓被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看得有些懵,她的名号還能傳到南疆去?
又聽鎮南王繼續道:“小女性子野蠻,久居南疆又沒什麼見識,對京城的風土人情也不太熟悉。既然你惦記着小女受傷,不如這幾日就多來陪陪她,和她講講京城的趣事,等她傷好之後,本王必有重謝!”
“可是,我……”
“本王和聖上還有約,先走了!”
說罷,鎮南王便像甩掉了什麼麻煩一樣,快步逃離現場。
葉青漓隻覺得面前一陣殘風卷過,方才站在那的人影就沒了。
“王爺這是,走了?”
東門楚楚點點頭,剛想翹個二郎腿,發現不方便,便擡起雙手置于腦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後沖葉青漓肯定點頭,“準确來說,他是把我托付給你後,逃了!”
葉青漓:“?”
“你别怕,我不會一直麻煩你的,明天你來我帳裡幫我打個掩護,等我把那隻害我受傷的大老虎打回來,就不用在意我父王的話了!”
葉青漓:“??”
*
聽聞太子遇上老虎,聖上立刻過來看望。确認自己選定的繼承人沒出大問題後,才繼續享受這次夏獵。
沒了外人在場,太子一直挺拔的背頹然沉下來幾分,欣長的身影從後看去有些落寞。
他站在那裡,久久未動,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帳外蟬鳴聲,馬蹄聲,人語嘈雜,沙沙不絕,都抵不過他從認出東門楚楚後的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