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公府。
顧承宴剛剛回府,一進門,看見葉青漓正坐在書桌旁,目光無神,似是在發呆。
他皺了皺眉,這表情可不對。青漓最是喜歡掙錢,今日和二弟妹聯手開了一家酒樓,正是要賺錢的時候,怎麼她的臉上無一絲開心的表情。
“今日酒樓開張生意如何?”
“還好。”葉青漓下意識道。
顧承宴眉頭皺得更緊,在葉青漓身前停下緩緩蹲下身子,“既是如此,你為何看起來不高興?”
葉青漓終于回神,沖顧承宴笑了一記,“今日姐姐忽然早産,我被叫去葉府,看見她的樣子心有餘悸罷了。”
葉青漓雖未明說過,顧承宴也知她與葉家人關系不好,聞言點點頭不再多問。
兩人各自在書桌旁坐下,一個看着手中邸報分析朝局,一個面前放着今日酒樓進賬,雙目無神。
顧承宴看着手裡的東西,目光卻不時掃向身旁的葉青漓。她一向是活潑愛鬧的性子,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今日實在奇怪。
他側目注視良久,身旁的人終于動了。
葉青漓轉過身來,有些猶豫,“夫君,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你。”
果然有事。
顧承宴放下書,“你說。”
“依照南朝律法,朝中高官犯下何等大罪,才會被聖上厭棄甚至到丢官的地步?”
“怎麼忽然這麼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顧承宴太過敏銳,葉青漓連忙輕巧一笑,搖搖頭,“沒什麼,隻是近日看了一則話本,上面的故事實在看得我心裡生氣。”
顧承宴失笑,眼中滿是寵溺,“什麼樣的故事,竟能讓青漓這般生氣?說出來讓我也聽一聽。”
葉青漓思慮片刻,道:“是最近看得一則故事,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出身微苦,卻得一老秀才賞識,娶了那秀才的女兒為妻,得妻子全家供養進京趕考,獲取功名後卻抛棄妻女,轉頭娶了另一個高官的女兒,從此改頭換面,一路官途平坦享盡富貴,徒留那原配妻子和女兒受盡苦頭。甚至他親生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他後他也拒不承認,無法告他。”
“我一想到這種人竟然還能做朝廷命官,便氣得牙癢癢!”葉青漓皺着眉頭一臉不爽,“夫君可有什麼好辦法懲罰這種人?最好讓他聲名俱損,從此不得做官!”
她情緒格外激動,顧承宴也許久未見她如此動怒,忙将她抱在懷裡,耐心安慰。
“話本裡都是假的,青漓莫要為此太過生氣,小心傷身。”
見葉青漓依舊眉頭緊皺沒有舒展,顧承宴認真給她分析,“南朝律法有言:"若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後娶之妻,離異歸宗。" 或許可以以此法條懲治此人。”
葉青漓卻覺得不夠,“隻是打九十杖嗎?可那女子為了那男子付出一輩子,最後被騙光錢财,隻有孤兒寡母活在鄉下,那個男人卻好好地做官,享受榮華富貴,坐擁嬌妻愛子,何等不公?”
“而且他已換了名字,如何去官府告他?”
葉青漓越說越氣,眼眶隐隐有淚光劃過。
顧承宴抱着她無奈歎了口氣,青漓心腸柔軟,隻是看個話本都能如此傷感,果然赤子之心。
他越發用力将人攬在懷中,認繼續分析道:“若要告他,倒也不難。”
“自古成親皆有三書六禮,舉子中榜也要核對籍契,若那女兒可以拿出其父母成親時的三書,比對上面的身份信息,哪怕那人改了名字,也不得不認這項證據。”
葉青漓霎時間從顧承宴懷中坐起,“此法當真可行?”
“自然,以此為證據告到官府,官府審查後自會懲罰。青漓莫要覺得九十杖太輕,依尋常處罰來看,常人往往五十杖便受不住了。”
顧承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擡頭揉了揉葉青漓的頭,“與你說了,話本都是假的。”
“那著作之人隻想着編篆這些故事,刻意制造矛盾放大人性醜惡,卻根本不熟悉南朝律法,寫出來的故事也漏洞百出。”
“夫君說得是。”
葉青漓靠在顧承宴懷裡,享受顧承宴帶給她的溫暖,眸中一片悲憤。
是呀,這種事情放在話本裡都是漏洞百出,偏偏現實中有人做了,還做得天衣無縫!
*
翌日,葉青漓命采蓮揪出那個給葉修恺做眼線的下人,同時給泾陽候府送了一封信。
“夫人,信上寫的什麼?”
“我那侄女說昨日當給我的東西有治頭疼的奇效,叫我務必日日戴在身上,一個月後,方可藥到病除。”
“啊?”下人張了張嘴,一臉猶豫。
阙流婉笑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夫人,這位大少奶奶不會是個騙子吧?她那東西根本不值幾個錢,夫人卻好心給了她一百兩,她是不是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就編了這麼一條治頭疼的效用來哄夫人開心?”
“呵呵!你這話可就說錯了。”
“我那侄女是個能幹的,一家書鋪抵我十家當鋪,哪裡用得着找我借銀子周轉?”
“既然如此,夫人為何還要答應她當東西?”
“自然是因為她做事從來不簡單!”阙流婉眸間笑意蕩漾,“你不記得上次陸怡珊被何夫人罵的蠢樣了?那顧承宴已經做道士十多年了,若不是我那侄女有意挑撥,何妙旋哪來的那麼大氣性?”
下人深知阙流婉與陸怡珊隻是表面姐妹,心底實則恨不得對方倒大黴。
她更加疑惑,“可咱們又不知這位大少奶奶打得什麼主意,就這樣将那東西戴在身上也太損夫人形象了!”
“無妨!隻要能讓陸怡珊不高興,我身上戴滿了廉價之物又如何?”
阙流婉說着擡手撫了撫額,“哎,我這頭又痛了,快去,把我那侄女送我的好東西拿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