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一直看着那片墨綠的裙擺,魂仿佛都跟着跑了,下意識把那個他們跟着雍野一起拒絕承認的稱呼叫了出來:“嫂子她……”
剛出口,身側便一涼,趕忙掩嘴輕咳一聲:“我是說,她怎麼往後面的花園走啊?就算儀式開始前不宜和賓客有太多社交,也不至于住得那麼偏僻吧?”
他的語氣竭力放得風輕雲淡,可還是明顯得好像在直接問雍野“你嫂子怎麼不跟我們住一起啊”。
雍野冷冷看他一眼,冷淡又好聽的聲音把嘲諷拉滿:“那可是雍衍最喜歡的玩具,可不得藏得死死的,免得居心不良的人惦記。”
居心不良·沈容心虛地摸摸鼻子沒再說話,雍野又把狼一樣沉沉的目光放回傘下那道身影上。
老管家不知怎麼閃現到樓下,讓人為傘下的女人打開花園沉重的雕花鐵藝大門,名貴花草的色彩紛呈又和諧,就是太過濃郁陰暗,莫名給人不詳的感覺。
這隻是第一道門。
順着植物簇擁的道路看去,這樣的禁锢加了一道又一道,盡頭處,隻露出一角的小樓好像一座華麗卻壓抑至極的監獄。
而這竟然是雍衍為将要成為他妻子的人準備的休息處。
“太誇張了。”沈容有些不忍地小聲歎息,出身顯赫的沈家,當慣了人上人,他的同理心早就沒了,但想到要被關在這裡的人,她那麼美麗,脆弱。
沈容難以自控地對從小便忌憚懼怕的雍衍生出了不滿。
雍野也皺着眉,突然輕笑出聲。
雍衍那個瘋子,病得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想到什麼,雍野眼裡的狠勁緩了緩。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過後悔……
花園道路上有遮雨防曬的頂棚,保镖收了傘。
她的背影完整地浮現在連接天地的朦胧水簾裡,烏黑的發絲用清雅素麗的銀簪别住,後頸如霜賽雪,身上的旗袍沒有多餘的裸露,看起來保守得甚至有些老古闆。
可。
雍野喉結極其細微地滾動了一下,肩胛的痛不知什麼時候更厲害了,煩得他想要暴戾地撕碎什麼。
這些異樣隻是一瞬,當那抹墨綠自願被那片詭麗奢華的監禁地吞沒,鐵門與她身後層層鎖上,雍野眼裡的嘲弄便重新聚集,并比之前更為洶湧。
唇角勾了勾,看來是沒有。
——
“卿小姐,您請。”老管家把門口位置讓出來,卿岱從精挑細選出來照顧她的兩列人中走過。
幽幽的冷香飄開。
有人悄悄擡頭,追着馬上就逸散在空氣裡的香看向她,餘光剛看到她冰肌玉骨的一角眼裡的神魂颠倒便更加控制不住,頭也越擡越高。
正常來說,這是在雍家做事絕對不敢有的小動作,但她的吸引力遠大于人的理智。
老管家敏銳地發現了那幾個鬼迷心竅的新人,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他沒有出聲,默默記下,一會兒會把他們換掉。
“辛苦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卿岱向守在門外的老管家微微颔首。
她的音色清冷疏離,沒什麼語氣,但實在好聽,好聽到讓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又自卑又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在溫柔地關心自己。
就算是老管家心神也有些蕩漾,頓了一下,帶人離開。
走之前,為她關上了門。
卿岱沒太仔細看她在島上的臨時住所。
這裡和她和雍衍的“家”布置一模一樣,就算是她都能注意不到的細節,也原封不動地複刻了過來,把為她準備這些的人的強迫症展現得淋漓盡緻。
隻有作為衣帽間的那層樓裡放置的名貴衣物和首飾是沒見過的。
雍衍從來不送禮物,至少沒有“送”的這個過程,就算是按天價拍賣回來的項鍊,也隻是叫人放在那裡。
價值連城的東西太多,就變得普普通通了。在雍衍眼裡,這些都是日常用品,沒有特别通知她更新了的必要。
卿岱把高跟鞋換下來,站在窗前,窗戶是封死的,她擡起手,放在縫隙,沒有任何氣流流動。
打開的電視裡播放着今天的新聞,屏幕的光影在淌着水的玻璃内側跳動。
“現在為您報道的是今天下午一點,發生在南城新灣的襲擊事件。根據辦案人員介紹,兇手被當場擊斃,傷亡人數還在統計,兇手疑有嚴重的精神問題……”
現場記者字正腔圓的聲音突然拐了一下,一道吼叫擠進來:“不是精神病幹的!”
卿岱扭頭看向屏幕。
記者被一個男人推到一邊,他顫抖的手搶過記者的話筒,臉貼在鏡頭上聲嘶力竭:“我看到了!那不是人……”他舉起手,努力地想要比劃出什麼形狀,“是一團影子,它躲在人群裡,就在我們的腳下,悄悄地,悄悄地……”
他眼珠好像都要凸了出來,聲音越來越低,語調卻越來越詭異,又哭又笑:“把他們都吃掉了!”
記者搶不過發狂的男人,穿制服的人上來才把男人拖走,記者撥了撥頭發,盡力平複心态,繼續剛剛的播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