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施茂林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将陸青檐從地上拖起來,拳頭往他的臉上砸去。
“施兄住手,或許是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你沒看見方才那副場面嗎!”
四處湧出人影來,劉武握着劍柄将要拔劍,卻被陸青檐背着的手勢阻止。
護衛們于是又退暗處。
也無需護衛們保護,在陸青檐嘴角挨了一拳後,姜昙擋在了他面前。
“施茂林,冷靜,住手!”姜昙隻說了兩句話,第二句是:“事有誤會,聽我解釋。”
施茂林的拳頭在半空中頓住:“什麼誤會?”
姜昙微微提起染血的裙角,說:“我的腿受傷了。”
施茂林連忙放下手,緊張地左右細看:“阿昙,你怎麼樣?腿疼不疼?”
姜昙說:“很疼。”
她又指着陸青檐說:“你看他的手臂。”
施茂林一看,陸青檐右手的袖子被血染髒了一片,右手無力地垂下,還在往下淌着血。
“我……”施茂林無措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是自己方才拖拽的。
“還要我解釋嗎?”姜昙看着施茂林說:“再過半個時辰,我的腿可能就要落下殘疾。”
施茂林哪裡還不明白。
怕是姜昙在石林裡摔了腿,無法走動。青檐兄好心攙扶她一把,或許還不得不背着走了一段。路上或許背不穩,兩人摔倒在地。
畢竟,青檐兄弟不會武功,和他這個武夫的力氣自然沒法比。
再說,青檐兄弟也因此傷了手臂。
“那我帶你去找大夫!”
“好。”姜昙張開雙臂,施茂林頓了片刻,将姜昙橫抱而起。
姜昙自然而然将臉貼在施茂林的脖頸處,兩人猶如交頸鴛鴦,柔情蜜意訴說衷情。
“陸公子。”
姜昙此刻才看一眼陸青檐,低眉颔首:“改日再拜訪。”
接着,再不看他一眼。
陸青檐笑說:“好。”
施茂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離開,留下一句:“青檐兄弟,子揚,我先走一步,改日向你們賠禮。”
兩人走後,陸昂歎氣:“這位姜姑娘好本事,兩句話就化解了幹戈。茂林兄這沖動的急性子,正要一個理智的娘子來管,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陸青檐似笑非笑,不說話。
他握緊手中的絲帶,方才姜昙解開,他卻還纏在手腕上,可惜被手臂淌下的血染濕,粘膩發癢。
“拆了石林。”
陸青檐冷冷吩咐。
陸昂不明所以:“正是正是,這石林雖好玩,卻是危險之地,還是拆了好。”
陸青檐轉身就走,他再沒興緻搭理任何人。
粉黛不知從何出冒了出來,跟在他身後,隻聽一句吩咐:“送酒來。”
庸少爺……又要喝酒了。
粉黛回到住處,聞了聞衣袖的味道,一股杜衡的藥味。
她這幾日暗暗從其他丫鬟手裡換來了好幾個杜衡香囊,那都是往日姜姑娘送給她們的。
除了佩藥囊,她所有的衣服也用杜衡特意熏過。
包括那件新做的衣服。
粉黛下定決心,從箱子裡拿出來穿上,頭發也打亂重新梳了個發髻,妝容也淡乎于無。
她仔細地觀察鏡中人的相貌,和姜姑娘有三分相似。
可庸少爺喝酒後醉眼朦胧,三分落在他眼中,就成了七八分。
做完這一切,粉黛端好酒盞,往庸少爺的寝院去。
.
陸青檐擡起右手。
他的手上淌着血,疤痕深可入骨,那縷絲帶纏繞其中,顯得殘破不堪。
是什麼呢?
從剛才起他就想,到底藏了什麼,用胭脂厚厚地撲了一層?
看樣子,不像是隻有吻痕。
那一條淡淡的痕迹,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青檐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血洞,和自己的這個一樣嗎?
陸青檐想不明白。
天色漸晚,下人們隻點了幾盞燈,他的眼睛又開始看不清楚了。
伴随着視線模糊,頭也逐漸疼痛起來,脖頸上的血洞,手臂上自己親手劃開的血肉,牽動着心脈,突突地跳動起來。
真是煩。
陸青檐喝了一口酒,将酒杯勾在手上,搖搖欲墜。
他靠在椅子上,靜待一晌貪歡的藥力發作,将這股痛意壓下去。
屋子裡的水汽漂浮在空中,有個披着鬥篷的身影踩着一地水珠而來。
他又來了。
吳江的那個姜昙。
陸青檐納罕地看着他走近:“你不嫌熱?”
說着,他随手抓了他的鬥篷,鬥篷竟像水霧一樣,轟然散落到地上。
姜昙的身上穿着一件寝衣,衣上的銀紋繡線暗暗地映着光,他一走動,身上的銀繡線如同月光下晃動的水面,波光粼粼。
姜昙抱着雙臂,從發縫裡開始往下淌水。
他如同才從水裡出來,渾身上下都在滴水,整個人透着一股冷意,很快将地闆洇濕了。
他看着他,無聲說了兩字:“我冷。”
接着伸出發紫的雙手,緩緩摟住他的腰際,整個人鑽入他的懷裡。
陸青檐先是感受到一股熱意,濕了的胸口被風吹幹,又察覺一陣徹骨的冰寒。
他派很多人打聽姜昙的下落。
天下之大,有數不清的姜氏後人,叫姜昙的更是數不勝數。随随便便,他就能遇到一個姜昙。
可姜昙早就死了。
探子說,吳江那件事之後,劉仲青得了重病,姜昙就是在這個時候失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