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一驚,下意識往後躲避,卻忘了自己的腿傷着的。
愣神之時,陸青檐手裡的那把劍已向面上刺來。
姜昙閉眼,隻覺耳際火辣辣的疼,劍從耳邊擦過去了。
随之響起的,是一聲慘叫。
姜昙睜開眼,怔怔向後看去,陸青檐的那把劍刺中了一個黑衣人的脖頸。
那人手中舉着刀,正做偷襲狀,應是要對姜昙下手,沒看到被姜昙擋住的陸青檐。
竟是陸青檐救了她……
“嫂嫂。”
陸青檐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是笃定。
方才姜昙已洩露呼吸,他知道姜昙就在此處。
陸青檐摸索着從黑衣人身上拔出劍,對姜昙說:“我方才聞到你身上的杜衡香氣,嫂嫂為什麼默然不語?”
原來并非她洩露呼吸,而是他從一開始,就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姜昙再不能裝聾作啞。
沉默半晌,姜昙找不到理由,隻好坦白說道:“我見你拿着劍,心中害怕,所以才……”
“就算我拿着劍,可我們是朋友,朋友是不會傷害朋友的。”
陸青檐看着姜昙,有一瞬讓姜昙以為,他是能看到的。
陸青檐執着地問:“嫂嫂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傷害朋友?”
姜昙還沒說話,陸青檐一聲冷笑:“哦,我知道了。因為姜姑娘你,從未把我當做朋友。”
這是實話。
隻要看見陸青檐那張臉,姜昙就開始渾身緊繃起來,無法放松戒備。
此時,陸青檐對姜昙的态度,突然多出了許多刺意。
不過姜昙并不在意,這樣的面相,反倒比之前那副見人就笑的模樣,更讓她放心些。
姜昙看向他的胸口,那處是她之前刺出的傷口。
陸青檐從山崖上摔下來,竟然還能安然無恙,可見這山崖并不如主持說的那般危險。
陸青檐持劍撥開樹叢。
姜昙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當然也有可能,是陸青檐身體強健,如此這般,還能無事。
姜昙跟着陸青檐,中間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走着走着,陸青檐忽地一頓。
“有動靜。”
陸青檐眼睛看不見,耳力卻很清晰,聽他如此說,姜昙也側耳細聽。
姜昙還未聽見他所說的動靜,隻見陸青檐忽然轉身,向她撲過來。
姜昙的手比腦子更快,做出了行動。
和那夜的情形一模一樣,隻是姜昙手中的匕首換成了尖利的木刺。
然而陸青檐還是撲了過來,整個人比那一夜更結結實實地,撲在姜昙的身上。
她聽到哧地一聲,劍入血肉。
天邊既白,姜昙看到陸青檐的肩上,炸出大片的血色。
陸青檐身後,赫然是一個出劍的黑衣人。
姜昙瞪大眼睛,愣怔一瞬,反手撒出一把粉末,黑衣人的劍掉在地上,捂住眼睛慘叫。
心髒在砰砰跳動。
陸青檐的身體很重,姜昙從書上看到過,人死後會比活着的時候更重。
姜昙不敢動彈。
她能感受到,肩上後背的衣料被溫熱的血洇濕,正在逐漸變得冰涼,那是陸青檐吐出來的血。
身前亦然是溫熱的血,從陸青檐胸前的傷口出迸出來,暈濕了姜昙的衣服。
姜昙撐不住了。
她跌坐在地上,陸青檐也跟跪倒在地,仰面要摔下去,姜昙一把撈住他。
姜昙的心情震驚且複雜,陸青檐又救了她。
陸青檐吐出一口血,看起來奄奄一息:“我是不是要死了?”
姜昙摸摸他的脈象,手指有些顫抖:“有我在,你不會死。”
陸青檐笑了笑:“你可真是大言不慚。”
他看向那邊已無聲息的黑衣人:“你完了,那人好像是錦衣衛,錦衣衛一般不會單獨出現,他的同伴很快會找到這裡,為他報仇。”
姜昙抖着手扯開藥囊,嚼碎裡面的草藥,敷在陸青檐的傷口處。
傷處恰好被兵刃割開衣物,方便她上藥。可兩處都是傷,不到半個巴掌大的一點草藥,根本不夠用。
姜昙撕下衣角,匆匆給陸青檐的傷口止血,勒得他深深抽氣,擡眼盯着她。
姜昙似乎從他眼中看到了陰沉之色,可僅一瞬,陸青檐就笑了笑:
“我是何處得罪你了嗎?”
姜昙并不說話,她轉身消失在草叢後面。
在她失去蹤迹的一瞬間,陸青檐微笑消失,遏制不住的怒意從陸青檐的心頭逐漸彌漫開來。
陸青檐握緊了劍柄,微微支撐着身體,站起來。
他這麼想着,忽然頭暈目眩,支撐不住,摔坐在草叢裡。
簡直狼狽,從他十三歲之後,就再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姜昙竟真的走了?
拔劍,出鞘。
好想殺人。
陸青檐眉目陰沉,正是這時,姜昙撥開草叢走了過來,手捧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