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摟着他的脖頸,慢慢地計算着日子,還有七日。
再過七日,她就能離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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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施茂林要離開,武師傅百般挽留。
施茂林收拾着行李,對姜昙說:“他說要留我與師弟們切磋一番,要去整整兩日,不用等我回來。”
姜昙自然答應,親自為他收拾行李。
将他送上車後,才想起來廚房做了海棠糕,施茂林說很喜歡,卻忘記帶了。
紫珠看看時辰:“快到正午,姑娘若要去,不如做好午飯一齊送去。海棠糕也得多帶些,正好分給施公子的師弟們。”
說的有道理,在武師傅那裡麻煩這麼多天,總得給師傅師弟們帶些禮物。
在紫珠的幫助下,姜昙很快準備好一切東西,雇了輛馬車去武館。
姜昙從未去過新師傅的武館,隻依稀聽施茂林說起過,新師傅的武館非比尋常,一般不許外人進。
為此,姜昙特意拿了施茂林的腰牌,這是身份的象征,他們見了這個,總不會把她攔在門外。
可事情大大出乎意料。
姜昙再三确認沒有來錯地方,才來到了這個所謂武館的門前。
門口有兩個正在賭錢玩的守門小厮,見了姜昙,先是多看了她的臉幾眼,然後從頭發打量至腳,眼神變得輕佻。
紫珠張臂攔在姜昙身前,像母雞護崽一樣。
姜昙皺了皺眉,反手拉着紫珠,打算離開。
那兩個守門的小厮丢開骰子,嬉皮笑臉地攔住她們:
“妹妹,這麼急着走,你不是來找哥哥的麼?”
姜昙冷冷說:“我尋錯地方了,請讓開。”
一個小厮湊過來:“咱們這全揚州誰不知道,還沒人尋錯到這來。你若是抹不開面進來看,讓哥哥帶着你玩。”
說着,他去扯姜昙的袖子。
姜昙冷笑一聲避開,丢給二人一塊銀角。
那兩人收了笑,一左一右開道:“得嘞,貴客往裡面請。”
姜昙猶豫片刻,走進大門,将手中腰牌露出來問:“我來找施茂林,他在什麼地方?”
“呦,這咱可記不清,這裡的人多着呢。”
小厮瞟着腰牌:“這也不是咱們這的東西。”
姜昙隻好收起腰牌,再次給一塊銀角,兩個小厮對視一眼:“貴客的名字不是咱能問的,您還是自個兒進去尋吧。”
說着,他們掀開氈毯。
瘋狂的喧嚣聲在耳邊炸開,兩個小厮将兩人往裡面一推,便沒了蹤影。
姜昙震驚地看着眼前景象。
這根本不是武館,而是一個巨大的賭坊。
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則連通了一排街坊,内裡修了有三層閣樓,頂上是交錯的黑紗,不漏一絲光線。
賭桌前擠着一大群人,面上顯露出狂熱的神色,口中念咒一樣,在說着什麼。
姜昙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紫珠幾乎是在她耳邊喊着:“姑娘,咱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沒有找錯。
紫珠很快也安靜下來,因為她們看到施茂林了。
他和平時憨厚的模樣大相徑庭,坐在賭桌前,被周圍的賭徒簇擁着。他神色專注地盯着桌上的賭注,和那些賭徒們一樣,面目猙獰而瘋狂。
他這副模樣,絕不是頭一次來。
他在騙她,一直在騙她!
姜昙耳中有什麼有鳴叫,叫聲尖利,她捂住耳朵,覺得耳中要流出滾燙的血來。
姜昙晃了晃腦袋,整個賭坊都在搖晃。她固執地推開人群,跌跌撞撞往施茂林那邊去。
她要去……要去幹什麼呢?
她也不知道,總之要去!
一定要去!
她要看一看那到底是不是施茂林,或是有人剝了他的皮,套在身上僞裝成他的另外一人!
可是前面的人實在太多了,紫珠都被遠遠地擠在後面,姜昙更是推不開前面的人,這段路如此難行。
“哎呦喂!”
有一個紅裙女子被她撞到了一旁,納罕地瞧着姜昙,忽然勾唇一笑。
女子指着姜昙:“來人呐!有鬧事的人進來了,抓起來!”
姜昙心神恍惚,被女子的手下輕易地鉗制起來,眼睜睜地看着施茂林離自己越來越遠。
紫珠來攔,也被一起抓到了後院。
這是一處水池邊,腳下是石頭路,路邊就是魚池,池子裡的魚以為有人喂食,撲騰着往上跳躍。
女子捏着姜昙的下巴,左瞧右瞧,贊道:“真是好一張美人面,好端端的,怎麼會來這個地方?莫非想與我做姐妹?”
姜昙掙開她的手,在女子的手上咬了一口。
“你這個賤人!”
女子一怒,下意識就要動手扇巴掌,手高高地揚起來,卻似想到什麼,恨恨地放下了。
“罷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
姜昙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有淚光閃動。
忽然,紫珠朝石路盡頭大叫:“陸公子,有人欺負姑娘,快來救救我們——”
紅柳一驚,朝石路盡頭看去,那邊經過一個小厮,果然是陸家那位主爺貼身的下人。
紅柳謹慎地打量姜昙:“你們竟認識陸長公子?”
紫珠說:“那是當然,陸公子是我家姑娘和公子的好朋友,你若是動我們一根汗毛,他絕對不會對你有好臉色!”
紅柳立刻親自去問。
片刻之後,她怒氣沖沖地回來:“竟敢騙我?陸長公子親口所說,他根本不認識你們!”
紅柳氣得将姜昙帶來的食物踢進了水池,魚兒翻湧着争搶。
姜昙靜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