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開始不搭理陸青檐。
她肚子裡的那股怒意來得師出有名,可似乎又莫名其妙。
看到陸青檐時,她目不斜視地走過,全當沒看到他,自然也不會與他說話。
陸青檐沒有問起,仿佛順其自然就接受了她的怒意,也不主動與她說話。隻是從旁邊經過或是背過身時,總能察覺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停留在身上。
姜昙不常待在陸宅。
她這幾日經常出門,與陸青檐見面的次數大大減少,再次看到陸青檐時,似乎連臉都陌生了幾分。
這一日晌午她辦完事情回來,竟看到陸青檐坐在門口,身邊圍着街坊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兒,叽叽喳喳地指點什麼。
陸青檐臉上是燦如暖陽的笑意,世家公子的謙遜姿态拿了個十成十:“是這裡不對嗎?那我待會兒再改改。”
旁人似乎誇了他一句,陸青檐立刻笑說:“哪裡哪裡,是諸位夫人小姐教的好,我還要多多學習才是。”
這裡住的都是平民,哪裡聽過旁人如此敬重講究地叫自己夫人小姐,尤其是被這麼一個容色好、氣質佳的公子這麼稱呼着。
女子們聽得臉紅,樂得花枝亂顫。
姜昙頓了頓,皺着眉從門口快速進去,同時随意低頭看了一眼——
陸青檐在繡荷包。
國公府長公子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或許是病還沒好,又發瘋了。
陸青檐的位置剛好擋着門口,姜昙側身從他身旁經過,忽然覺得衣角被扯住了。
姜昙連眼神都懶得給他,對陸青檐說:“放手。”
衣角似乎扯得更緊了。
“放手!”
姜昙用力一扯,哧啦一聲,衣角裂開了。
她實在是有些惱了,沉聲道:“陸公子,你——”
然而低頭看去,一截破爛的衣角挂在椅子腿上。
說笑聲一停,陸青檐關切地看過來:“姜姑娘方才在叫我,方才沒有聽清,什麼事?”
陸青檐方才沒有作怪,方才根本是她自作多情!
姜昙登時紅了耳根,留下一句“無事”,便匆匆背身離去。
說笑聲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又漸漸起來。
陸青檐不知說了什麼,一個女子被逗笑,笑聲悠揚地傳了過來,直刺姜昙發燙的耳根。
屋子裡有準備好的飯菜。
這幾日姜昙經常出門,不與陸青檐一起吃飯。但她去錢莊取了銀子,給陸青檐留了一些,他好像沒收。
飯菜很精緻,不知他又用身邊的什麼去換來的。
現在已過了用膳的時辰,桌上隻有一雙碗筷,應是給她留的。
姜昙未動,徑直進了屋子休息。
醒來時正直黃昏,窗外有金燦燦的光,一個人影在窗前停留:“姜昙,睡了嗎?”
知道她在睡,還要多餘問這一句,莫非是故意的?
姜昙不說話。
她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
摸了一把額頭,汗涔涔的。渾身粘膩,前胸和後背估計也都出了汗。
姜昙把衣襟扯開,空氣中的冷意落在肌膚上,才暫時叫她得了一絲涼爽。可是待适應這冷意,又是無窮無盡的熱。
實在太不對勁了。
不對勁到讓她又想起那晚在範府吸入的藥粉。
現在的感受,簡直和那時一模一樣,甚至比上次更甚。
身上好似有螞蟻在爬,一浪一浪的火從腰間蔓延至全身。
窗外陸青檐等不到她的回應,很快離開了,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或許還出了門。
姜昙攏好衣衫,撐着身子爬起來,一步一步地挪到院裡。花了許多時候将浴桶打開,又灌了半桶的井水。
然後關上門,坐了進去。
井水像是化開的冰,絲絲縷縷浸透着徹骨的寒意。
姜昙在水中泡得渾身麻木,獲得了片刻的安甯。片刻後,等到水被她的溫度感染,也無法起作用時,姜昙噌地一聲拔開匕首。
上一回中過招後,她就仔細研究那藥的特性,可由于沒有原料,也隻能想出一些勉強的應對之法。
其中最為有效的,就是傷口。
通過劃傷的痛意可壓制過藥性一段時間。隻要撐到天明,藥性即可散去。
姜昙靠在浴桶上,朝着小臂下手。
她不劃多,隻打算在小臂上劃開一點點感到疼痛即可。
血珠湧出的同時,門被踹開。
昏黃的餘晖中,立着眉目陰沉的陸青檐。
姜昙被他吓了一跳,握着匕首的手不可控制地一斜,轉眼間剌開一指長的血痕。
姜昙氣道:“陸公子!誰允你未經許可私自進入女子的寝屋,你的世家禮義和教養呢?”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我是國公府私生的野種,哪來的禮義廉恥?”
陸青檐面色發寒地質問:“我就站在門外,你甯可弄傷自己,也不肯叫我進來幫忙?姜昙,你想尋死嗎?”
姜昙想起上次他哭。
如今他雖沒有哭,卻也氣得渾身顫抖,看起來十分可怕。
他在擔心自己。
姜昙靜了下來:“我不會尋死。”
陸青檐譏諷道:“誰知道你會不會又發瘋?這藥中一次會發作十次,發作起來時情緒上頭,誰知你會不會觸景生情再給自己腕上來一刀?”
上一句還想感激他,下一句就點燃了怒火。
姜昙将匕首扔到門外,不想看他:“你可以出去了。”
“你要靠自己堅強的意志生生熬過去?”陸青檐簡直聒噪,他以前從沒有這麼聒噪。
“這與你無關。”
“如何與我無關?我們已纏綿過一次了。”陸青檐嗤笑:“莫非姜姑娘又想做縮頭烏龜,躲到某個地方去不見我,當做此事沒有發生過嗎?”
刻意壓下的話題竟在此時此刻被直白地揭開。
姜昙惱羞成怒:“那又怎麼樣?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一場風月,何須放在心上。陸長公子不是說習慣了逢場作戲,出入那麼多回風月場,難道就隻去聽曲看舞?”
那一夜,他不過用了手指而已,仔細想想,也并不算什麼。
陸青檐氣得失去理智。
好好好,反了天了。
當初他隻當施茂林是個軟弱無能的,卻忘了姜昙膽大包天,任何驚世駭俗之事她都做得出來。
與施茂林吻别算什麼,私下裡或許她也曾教着施茂林如何伺候,由着他寬衣解帶,床上盡興……
他早該殺了施茂林!
竟容他與姜昙在一處親密那麼久!
陸青檐咬牙切齒:“我不比姜姑娘經驗老道,一場風月,我偏放在心上。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一直記到棺材裡!”
姜昙撇過臉去:“随便你。”
陸青檐冷笑着,用力關門出去。
幾乎是剛聽到關門聲,門又被大力打開。
緊接着,淹至胸口的水波輕蕩。
姜昙睜眼,看到陸青檐入了浴桶,錯愕道:“你進來做什麼?”
陸青檐不言不語,飛快解着腰帶衣帶,在姜昙起身欲走時忽地傾身過來,按住她的雙肩壓回水中。
他握在肩上的手十分用力。
“反正這于你而言不過是一場風月,再多一場又有什麼區别……”
區别二字,已淹沒在他急急相貼過來的唇齒間。
姜昙嘗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大次是上次陸青檐被咬破的唇又滲出了血。
他仍不管不顧,用力絞纏着她的唇舌,硬生生把血腥味沖散了。
.
姜昙覺得自己像一鍋即将煮開的沸水,渾身騰騰地冒着熱氣兒。
頸間一痛,姜昙低頭看,發現陸青檐指上勾着被水洇濕了的小衣。
她下意識伸手去搶,卻被他揉了一把,那力道發狠得讓人吃痛,卻又讓人覺得渾身無力。
姜昙繃緊了頸子,胸口簌簌而顫。
他拿捏着她。
他以為他能拿捏她,姜昙心中生出一股不服之意,嘴上挑釁道:“長公子可想好了,風月之後,該如何還是如何。若你如受辱的良家烈女一般找我負責,那是萬萬不可能——”
姜昙難耐地輕喘出聲。
陸青檐冷笑:“水涼了,姜姑娘冷不冷?”
姜昙咬牙:“不冷!”
陸青檐:“姜姑娘還是熱的,可我冷極了。”
他拖着她的雙臂纏在肩上,将她抱出浴桶:“我們去榻上。”
兩人身上都是水,把整個塌都弄濕了,姜昙躺在濕淋淋的被子中,覺得渾身黏糊糊的,陸青檐顯然也很難受。
他忽然站起來,立在床邊看着姜昙。
姜昙瞪他:“做什麼?”
陸青檐沉默着掀開被子,拉着姜昙下塌。
半個屋子被他們弄的都是水,柱子旁勉強有片幹的地方,地上鋪的是毛絨絨的毯子,光腳踩上去并不覺涼。
陸青檐将衣箱翻的亂七八糟,最終翻出一件衣服,胡亂地往姜昙身上套着。
那是一件男裝,姜昙前幾日曾穿着它外出辦事,那時她和陸青檐尚且互相冷臉不說話。
陸青檐冷着臉系衣帶,手指刮疼了姜昙的肌膚。
“我自己來!”
姜昙弄不明白他想做什麼,推拒着他的手,陸青檐卻偏要跟自己作對一樣,不許她碰。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開始争執。
那衣帶終于被系好了。
姜昙被推到了柱子上,陸青檐扶着她的腰蹲了下去。
她終于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随着濕潤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腿側,一股羞恥之意迅速爬至姜昙面上,燒了一把極旺的火。
後來的記憶昏沉而混亂。
姜昙不知怎麼又躺在了桌子上,兩條光着的腿懸在半空微微顫抖,窗外的月亮皎潔如雪。
姜昙受不住哭了,陸青檐撈着她纏綿地吻着。
姜昙還記得他方才做過什麼,嫌棄地偏開頭,卻被他按着腦袋不許躲,溫熱的舌頭一一舔舐過她的牙齒。
最後他依稀往她手裡塞了一個什麼。
夜還未盡時,暖烘烘的被窩擠着兩個人。
衣衫整齊,光溜溜的雙腿交纏。
姜昙睜開眼睛,看到手心裡是一個荷包,繡着一個“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