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身體顫抖,待平息下來後,看到身旁小心翼翼的陸青檐,推開他。
“沒有。”
姜昙一字一頓:“我不會有,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陸青檐心底發寒。
很快一股怒意湧上來,他控制不住地扭曲臉色:“說清楚!什麼叫以後也不會有?”
姜昙手上無力,掙不開陸青檐的手,索性不掙紮,就這麼看着陸青檐:“你我這樣的關系,強行在一起苟合,還要弄出一個孩子來,多一個人受折磨嗎?”
陸青檐反問:“跟我在一起是折磨,那跟誰在一起不是折磨?施茂林?還是杜良?”
他嘴角是不屑的譏諷:“那樣的人你也看得上,膚淺如井底之蛙,魯莽如山間野彘。沒有頭腦,整日癡心妄想,偏偏懶惰又愚蠢。他們的後代倒黴地投生于此地,也會在逐漸長大之中,繼承父母的鼠目寸光和無知愚蠢,最終變成腳邊的污泥、牆角的灰塵。姜昙,你非得自甘下賤?”
數年前,有人也是這麼質問的。
陸青檐到底是宋庸,還是那個看不起任何人的宋庸。
姜昙冷冷看他一眼,往外走。
陸青檐抓住她的手:“往哪去?”
姜昙說:“我本就是卑賤之人,與你在一起隻會污了你的血脈。長公子離我遠些,免得沾上我這一灘污泥灰塵。”
陸青檐的話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好好地與我在一起,就不會卑賤。你生下孩兒,我會安排他去國子監讀書,他将有最好的老師,成為最優秀的士子。不必仰望旁人的學問,也無須仰仗旁人的鼻息,最終會成為最尊貴的人!”
“我無福消受!”
惡心的感覺又來了,姜昙止不住幹嘔,眼角泛出淚水。
一隻手在她背上緩緩順氣,陸青檐的語氣溫軟下來,扶着她的肩勸道:“姜昙,為什麼非要和我作對,我們之前不是很好嗎,還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不好。
以前她是在用力忍着,現下她忍不下去了。
今晚嘔吐之時腦中生起的念頭,教姜昙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與陸青檐苟且這麼久,盡管她小心避防有孕,卻不是全然穩妥。
去摸自己的脈象時,姜昙甚至驚出了一身冷汗。
陸宅的下人像看管犯人一樣守着她,不讓紫珠出門,也不許她托人買東西。出入她身邊之人,皆要被仔細探查身上有無夾帶。
她明白陸青檐的心思,知道她會醫術,所以要杜絕一絲一毫讓她接觸藥材的可能。
或許是怕她不顧吳江諸人的性命,一時氣憤毒死他。又或許是還想着,要她生兒育女。
單是聽到那些官眷夫人說的話,她都費了很大的心神才忍下去。
而今忽然嘔吐,聯想到那個可能,想到他描述的以後,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陸青檐的手指探過來,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又接過一旁下人遞來的巾帕,仔細擦拭着她唇角的污穢。
神情專注,動作溫柔,宛若良人。
姜昙擡頭看他,用力将陸青檐推開。
這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陸青檐沒有防備,險些向後摔倒,下人們手忙腳亂地扶住他。
若是這一次她的手落在他的臉上,也一定是如今晚那時難堪的痕迹。
陸青檐死死盯着她。
盯了許久,他忽然喚道:“來人,把她拖下去!”
先前為姜昙拍背遞水的婢女驚惶跪下:“長公子饒命,奴婢從來沒有挑撥夫人說這些,奴婢冤枉啊。”
兩個護衛走過來,不由分說要将婢女拖走。
那婢女見求陸青檐無用,無措地撲到了姜昙腿邊:“夫人,求求你!求你救救奴婢,府裡規矩森嚴,奴婢一定會被帶走打死的,求夫人救我!”
姜昙實則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這婢女年歲尚小,為人怯懦,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聽紫珠說話,從不多嘴。
今夜是紫珠和雙雙在小廚房熬藥,她才近身伺候,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婢女痛哭流涕:“夫人救命,救救奴婢!”
護衛不敢推搡姜昙,離得遠遠的不知如何下手。
陸青檐不說話立在一邊,靜靜看着姜昙。
他是故意的,非要逼自己回應。
這時,紫珠和雙雙端着藥回來,見院中這般情形,不明所以地跟着跪在小婢女身後。
許久之後,姜昙開口:“她還小,放了她。”
“這關我什麼事?她壞了府裡的規矩,就該接受處罰。你以為她還小,實則她已來府裡一年了,比你住得更久,深知家裡的規矩,因而是明知故犯,必須重罰。”
陸青檐說:“若是輕放了她,會教其餘蠢蠢欲動的下人也跟着犯禁,到時候料理起來十分麻煩。我憑什麼為了一個無關的人忍受麻煩?”
他挑眉看過來:“若是為了你……那我要問一問你,你是什麼身份,是我的誰,又憑什麼呢?”
姜昙張了張嘴:“我……”
剛說一個字,她就控制不住地嘔吐。
“阿昙!”
陸青檐臉色一變,大步朝她走了過來,傾身扶住她。
姜昙的身體裡像是鑽進了什麼東西,橫沖直撞地與她的身體作對,折騰得她不得安甯。
這股勁頭,可能非得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才幹淨。
“快去找大夫!”陸青檐踢了一腳身邊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