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軍早将祭天台外三層裡三層地圍住,這些都是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壯男子,外披魚鱗銀甲,頭戴鳳翅兜鍪,手持精鋼長槍,宛如天神一般矗立高台,令人不敢直視。
帝後及儲君尚未到達,祭天台下,百官命婦分作男左女右兩撥,各站在中.央大道兩側,斂容肅立,恭迎龍辇。
比起百官那邊的靜肅,命婦這邊要熱鬧得多,雖不敢高聲喧嘩,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卻是免不了的。
盛國公府作為皇後母家,其女眷走到哪裡都是衆星捧月,國公夫人與四個兒媳站在命婦首位,不斷有人過來打招呼。
聶蘭台此番扮做蕭淳慶的侍女,特地請留香給她精心喬裝過,不過此刻她仍是低垂着頭立在蕭淳慶身後,避免被人認出來。
蕭氏就站在盛國公夫人潘氏旁邊,兩人相談甚歡。
兩人穿着同樣的一品诰命服,霞帔上繡同樣的雲霞翟鳥紋,長長的裙擺拖到地上,說不盡的雍容華貴。
蕭淳慶等她們談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跟蕭氏見禮。
聶蘭台跟在後面,趁她們說話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一小瓶清澈透明的生雞蛋清淋在了蕭氏曳地的裙擺上。
那是清早她去給蕭淳慶領早膳時,在行宮的廚房裡拿的。
不多時,内侍特有的尖利聲音如波浪一般翻湧過來:“皇上駕到——”
隆隆隆的腳步聲漸漸迫近,就見廣場中.央大道上數十名紅衣内侍列隊小跑而來,接着是羽林軍,羽林軍後面才出現帝後的龍辇鳳辇以及東宮的儀仗。
百官命婦應聲跪倒,山呼萬歲。
聶蘭台擠在衆侍女中間,跟所有人一樣畢恭畢敬地匍匐在地,高呼萬歲。
她微微擡眸,看着帝後的龍辇鳳辇在兩側羽林軍的包圍下,緩慢從百官命婦中間走過,接着是太子和太子妃,再後面是手捧瑞獸首的十二名紅衣内侍。
這些都是要上祭天台的人,而其他的皇子公主因為不用上祭天台,反而跟在十二名内侍後面。
隊伍浩浩蕩蕩,緩緩向祭天台靠近。
當龍辇行将經過潘氏、蕭氏等人面前時,聶蘭台扯下了綁在自己小腿上的細繩。
借着地上各色豔麗衣裙的掩護,一條色彩斑斓的小花蛇悄悄在命婦中間遊走。
當太子妃的儀仗經過時,跪在最前面的那撥命婦中間突然起了一陣喧嘩。
開始隻是小小的一團騷動,但很快就像星火燎原似的,擴散成了一大片。
“啊——!”
突然,一聲慘絕人寰的凄厲尖叫撕裂了莊嚴禮樂,直沖雲霄。
如此肅穆莊重的場合,出現這種見了鬼一樣的尖叫聲,已經不僅僅是失禮了。
“放肆!”興章帝大怒,剛要派人去探情況,忽聽後方傳來更大的喧嘩。
隻見原本恭恭敬敬匍匐在地的命婦們,突然像中了邪似的,一個個瘋狂地跳了起來,厲聲尖叫,四散奔逃,有的甚至連滾帶爬,連裙擺都被人踩住撕破了。
這混亂範圍太大,來得太突然,又離得太近,羽林軍還沒來得及拔出長槍護衛貴人,就被瘋狂亂蹿的命婦們沖散了。
太子妃和手捧瑞獸首的内侍們首當其沖,因為他們是離混亂中心最近的人。
太子妃的轎辇被人撞倒,太子妃跌了下來,幸好随侍的宮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沒讓她撞到肚子。
但她的額頭磕在轎辇橫杠上,鼓起一個大包,發髻都撞散了,七尾鳳钗上的珍珠散落了一地。
最慘的還是緊跟在太子妃儀仗隊後面的十二名内侍。
他們手捧象征國祚氣運的瑞獸首,本就走得比别人更戰戰兢兢,這混亂一起,命婦們向瘋子一樣沖過來,他們忙着保護手裡的瑞獸首,連躲閃都來不及,紛紛被撞倒在地。
這陣騷亂雖然聲勢浩大,好在羽林軍也不是吃素的,短暫的驚愕過後,衆将士立即将命婦們追回,火速把混亂壓了下去。
命婦們自知失态,陸續回到原處跪下,但有一個婦人卻似是真正發了狂,脖子被羽林軍的兩柄長槍指着,竟然還在那上蹿下跳,沒命尖叫。
這個人正是蕭氏。
站在百官行列中的勤國公趙籍見蕭氏又喊又跳,狀若瘋癫,連羽林軍的長槍也不怕,不由得目眦欲裂。
“那是何人?”興章帝大怒道,“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