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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京,顧宅。
郝禦醫眉心直跳地給床榻上昏迷的阿願号脈,太子臨行前下了死命令,讓他必須照料好顧夫人,不然……
“顧夫人的心脈可受過外傷?”郝禦醫邊号脈邊給自己擦着汗問道。
澄娘擔憂地站在旁邊,趕緊答話:“墜過河,後心撞上過河中暗礁。”
郝禦醫眉頭皺得死死的,“外傷,内憂,夫人的外傷一直沒調理好,再加上憂思甚重,這是落下了病根,心疾這毛病可大可小……”
澄娘聽不懂這些雲裡霧裡的話,着急地問:“還請郝禦醫說明白些,是阿願病得很重嗎?”
病榻之上,阿願額間冒着冷汗,似是被夢魇住了,睡得極其不安穩,一直低念着顧償的名字。
郝禦醫搖頭,神色複雜地看着夢中都不得安甯的人,從藥箱取出銀針開始給阿願施針,“現在還不重,但心疾最忌思緒重、悲喜極,難的是怎麼治,你便是問過普天之下所有大夫,他們給的答複也是靜養為宜,少動心神,可偏偏會得心疾之人就沒有哪個是能止七情、安心神的。”
郝禦醫是為數不多知道太子心思的人,給阿願治過幾次病,見面算不得多,但他也能看得出顧将軍這位夫人是個情深義重之人,與夫君感情甚笃。
情深義重啊!
哪怕阿願是個貪戀榮華、見異思遷的人,郝禦醫都不至于發愁成這樣。
澄娘聽得一知半解,皺眉道:“是因為阿願太擔憂顧将軍了嗎?”
澄娘最是清楚,雖然上戰場九死一生的是顧償,可阿願憂懼的一點不會比顧償。
郝禦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含糊地應了一聲。
好在阿願這次病得不算嚴重,施針加上湯藥,心疾很快便壓制住了,郝禦醫身為醫者,還是唠叨地和阿願說了好多“放寬心”之類的醫囑。
阿願當時笑着點頭,禮數周道地道謝,奈何郝禦醫看着她的樣子越發心憂了。
萬幸隔日前線傳來捷報和顧償的家書,阿願看了之後,明顯高興了不少,病也好得快了些。
但就像阿願永遠不會在家書中告訴顧償自己心疾發作一樣,顧償亦不會告訴她戰場之上的九死一生……
夜半,臨江城,一聲驚天爆炸席卷了半座城池。
懷王以一城百姓為餌,于城中各處埋下炸藥,誘王師不得不進城救人,最後來了個甕中捉鼈,引爆了全城炸藥。
親自帶兵入城救人的帝堯隻覺耳邊傳來一陣震天轟鳴,之後兩眼一黑,便人事不知了,直到……
“殿下,醒醒!”
“醒醒!”
是顧償焦急沉厲的聲音。
“殿下!起身,拿劍!”
帝堯恢複意識第一眼,就是看向提刀擋在他身前的顧償,銀甲将軍背對着他,露出了遍布整個後背的炸傷,血肉模糊……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在爆炸前一刹是這人以身相護撲倒了他。
帝堯眸色複雜地看着顧償鮮血淋漓的背影,又看向四周圍攻上來的敵軍,硬撐起一口氣,以劍抵地支起身子,快步上前與顧償背對背禦敵。
“有的時候孤真不想欠你人情……”
帝堯額間溢出的血流進眼裡,兇戾地警惕着四周的敵軍,卻輕聲對顧償笑道:“國師說,你與阿願生辰八字本不相符,姻緣線更是遠了十萬八千裡,你能娶到阿願,全靠孤這個‘成人之美’的太子。”
顧償聞言,深深皺眉,回頭看向帝堯染血的半邊臉,“殿下可是傷到了頭?”
不然怎麼會開始胡言亂語。
帝堯微微側頭回眸看了一眼顧償,無奈笑道:“孤的頭沒事,孤隻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想明白了為什麼最後是你娶到了阿願,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類人——
皮囊下的溫熱,骨子裡的仁善。
看着四面八方緊逼而來的敵軍,顧償也沒心思多去想帝堯的“胡言亂語”,眼中凝聚的殺意越發濃烈,他緊握長刀,在黑暗中猶如一隻蟄伏猙獰的野獸,甚至因為即将到來的血戰厮殺,身體興奮得微微顫抖。
帝堯亦然。
兩人同樣傳承着大周皇室血脈,那血液中是如出一轍的嗜血與瘋狂。
“殺!”
兩人異口同聲喊道,默契地殺向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