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願離開東宮時,是曉春淺的貼身太監領的路,她臨上馬車前,那模樣讨喜的圓臉小太監遞上了一個錦盒,笑呵呵地說是他家主子特意為阿願尋的滋補之藥。
阿願遲遲沒接,圓臉小太監機靈地将錦盒塞給盛阙,然後拔腿就跑,生怕阿願把東西還回去。
阿願面露無奈,盛阙則是打開錦盒檢查了一番裡面的藥材,謹慎道:“瞧着确實都是溫補的藥,回頭屬下再找郝禦醫看一看。”
阿願搖頭,接過錦盒,笑着道:“不用了,回吧。”
話音落,她轉身欲上馬車,怎料剛登上一階車梯,隻覺心房忽地一痛,痛得她渾身一僵,手中錦盒落地。
盛阙神色一變,見阿願一手扶着馬車,一手捂着心口,整個人的臉色瞬間煞白,身子也癱軟了下去。
“夫人!夫人!”
……
千裡之外,臨江戰場。
殷紅的殘陽挂在天際,大地之上蜿蜒的血水彙集成河,如山的屍體上插着殘旗,懷王軍隊潰散敗去,大周王師在戰場上不斷推進。
上官奇侯一身殘破的盔甲,飛馳上前,一把扶住膝蓋有傷、險些跌倒的顧償,急慌慌地看向其心口,“卧槽,老顧你沒事吧?剛才那龜孫子居然放暗箭,箭呢?我明明看見是朝你胸□□來的……”
顧償笑着拍了拍上官奇侯的肩膀,“偏了。”
上官奇侯一愣,“偏了嗎?”
怎麼可能?他剛才看的真切,是正朝顧償心□□來的。
顧償撿起地上一支銀箭,無奈道:“瞧,真的偏了。”
上官奇侯撓了撓頭,雖然想不通,但他從來不會糾結這些需要腦子想的事情,定然是他家兄弟福大命大、神佛庇佑。
“那就行,沒事就好。”他傻呵呵樂道。
遠處山坡之上,一襲紫甲的老将領正捋胡須指揮軍士打掃戰場,他鷹眸凝望向顧償,不由感歎道:“六天攻五城,三千鐵騎戰十萬,老夫還以為,當年這人率八百鐵騎直襲蠻營王帳乃是虛言,如今一看真是後生可畏,老了老了!”
副将是個年輕的,此刻正撓着頭,猶如見鬼般道:“将軍,剛才您看見了嗎?真邪門,那一箭明明是正朝顧将軍心房射去的,怎麼中途就拐了個彎?”
“邪門吧,他命絕之時本該二十四歲。”
吊兒郎當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老将軍和年輕副将朝後看去,趕緊朝騎毛驢上前的登臨遠行禮,“拜見國師。”
登臨遠這次是被帝堯硬綁在身邊,帶來戰場,充作軍師用的。
一臉恹恹的國師大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然後勒停毛驢,同樣看向遠處戰場上渾身浴血的殺神将軍,皺眉歎氣道:“顧償這樣的人,老天爺都不敢讓他活得太久。”
年輕副将眨了眨眼,“國師大人說錯了吧,哪來命絕之時?顧将軍今年二十有九,正值盛年……”
明明活得好好的。
尋常人看不到,但登臨遠眸瞳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将顧償身上漸漸凝聚起的如虹氣運看得真切——半身殺戮死氣,半身福德氣運。
而那氣運自東方的華京而來,化作屢屢絲線環繞在顧償身側,與他身上的死氣分庭抗禮。
登臨遠瞧着這一幕,眼皮直跳,“氣運加身,威勢沖天,再這樣下去……”
這樣的命數運道,簡直是直逼帝堯!
而帝堯是什麼命格,顧償憑着貪狼禍星的殺戮之命,再借助阿願的氣運,其命星光芒竟然有了不弱于帝堯命星之相。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登臨遠糟心地想。
蒼穹之上從未有過兩顆帝星臨凡,一山難容二虎,雙帝降世,寓意大禍,生靈塗炭。
“願丫頭的氣運真是驚人啊!”
登臨遠不住嘀咕出了聲。
年輕副将好奇地看着登臨遠,“國師在說什麼?”
登臨遠也沒藏着掖着的意思,瞥了一眼年輕副将的相貌,一看就是個沒慧根的,說了這人也聽不明,他一邊掐指算着,一邊老神在在道:“獨孤獨孤,還不隻是這一世的運道巅峰,四百年後,還會有一人氣運如虹、直逼帝王,巧了,也是個将軍,也是半身殺戮、半身清魂,不得善終。”
果然,那年輕副将一臉懵逼的表情,半個字也沒聽懂。
一旁的老将軍倒是聽懂了,詫異道:“國師在算未來事?”
“不然呢?老将軍信道數命理嗎?”
“哈哈哈,年輕的時候不信,越老越信。”
“這個人啊……”
登臨遠指着提血劍、立殘陽的顧償道:“人間幾百年的殺戮之氣凝出這樣一尊殺神,不知是大周之幸,還是蒼生之禍?因為出了他,後世還會有第二尊、第三尊殺神……一人出,動因果,而禍無窮。這樣的人本沒有什麼大罪過,甚至為國為民、心地純良,可這樣的命格注定了這樣的人皆會不得善終。悲哉!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