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帝後兩人走了沒一會兒,阿願就醒了過來,初聞有孕的消息,她呆坐在榻上,摸着小腹愣神了好久,然後才癡癡笑開。
上官文禦頭一次見他家阿姐笑得那麼開心,有點傻氣,又溫柔得不行,不由也跟着高興起來。
阿願醒來後就不肯再待在東宮歇息,郝禦醫和福祿邊說好說邊阻攔,奈何阿願性子倔得很。
郝禦醫急得上下嘴皮子直打架,勸道:“夫人,您身子本就弱,懷孕以來又憂思過重,這才會暈倒,連夜出宮怕是又要受寒,萬一動了胎氣,您不如在東宮歇息一夜再走……”
“是啊,夫人,”福祿追着人一個勁勸道,“殿下親自吩咐人去煎藥了,您就算要走,也要喝了藥再走。”
阿願置若未聞,隻是剛走到前殿,忽地心房一陣錐痛,那股疼像是有什麼人活活将她的心剖開,疼得她呼吸一滞、眼前發黑,若非恰好扶住了旁邊的屏風,怕是會一頭倒地。
“阿姐怎麼了?”
上官文禦最先察覺阿願的不對勁,緊張地滑動輪椅上前,繼而一臉詫異道:“阿姐,你怎麼哭了?”
阿願捱過那陣心痛,聞言後知後覺地撫上了自己的臉,摸到一片濕潤,“我……哭了?”
心房的錐痛如潮水般再度席卷全身,阿願下意識摸上脖子上的春熟日暖,入手卻是一片冰冷,冥冥之中壓倒靈魂的疼痛和悲傷讓她淚如雨下,紅血絲攀上琉璃眸……
阿願緊握着胸前涼卻的紅石,隻覺心中的難過無以複加地撕扯着她,漸漸跪倒在地,猛地一口鮮血吐出。
“阿姐!”
“顧夫人!”
……
皇子府。
一襲粉裳的易為春步履匆匆入府,氣喘籲籲地停在了書房門外,整理好一會兒衣容,才含笑推開房門,溫軟地朝書案後練字的人福身行禮道:“爺。”
案後提筆的帝昕未擡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易為春起身,笑着揮了揮手,身後的丫鬟立即奉上盛着藥材的木盒,“爺要的藥草,為春已經尋得,還請爺過目。”
帝昕聞言擡頭,終于放下了手中狼毫,繞開桌子,緩步上前一看,随即點頭,“難為你了,不過兩日就把藥材找齊了。”
一直低眉禀告的易為春緩緩擡眸,眼中除了欣喜的笑意,還藏着深深的愛慕,“能為爺解憂是為春的榮幸,但這些都是藥效極強的救命藥草,爺是留着以備不時之需,還是……”
帝昕打斷道:“即刻送去東宮。”
易為春一愣,“什麼?”
東宮?
她是個聰明人,不用點破,立即明白了帝昕如此大費人力物力尋這幾樣草藥的用意,東宮啊,如今東宮之中急需救命藥草的不就隻有那個人了嗎?
據說心疾發作,病得要死了,連國師都無計可施。
易為春臉上的笑意僵住,眸子也暗了下來。
帝昕将她不動,沉眸看向她,重複道:“悉數送去東宮,馬上。”
易為春回過神來,低頭稱道:“是。”
見人要退下,帝昕再度開口,“讓下人去送即刻,你留下來伺候筆墨。”
“是。”
若是往日能被帝昕留下伺候筆墨,易為春是極為高興的,但如今她的心已經亂了,被妒攪亂了。
好在帝昕似乎在想什麼事,也沒注意到易為春研磨時的舉止異常,而是盯着紙張上的“願”字,語氣不明地問道:“為春,女子懷孕是不是極其辛苦?”
易為春默然。
帝昕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易為春,輕笑道:“爺忘了,你不曾嫁人,怕是不知……龍鳳胎啊,顧償真是運氣好到令人不悅,對了,看看這個,邊境八百裡加急送回來的。”
易為春早就注意到擺在帝昕案上的小巧錦盒,這人素喜整潔,書案上少會出現這樣的小東西。
她聽話地拿起錦盒打開,就見裡面躺着一分兩半、浸着黑血的紅玉石。
帝昕淺笑卻微冷的響起,語調是異常的認真,“你說,如果把這東西拿給東宮裡的小姑娘,她會不會胎氣大動之下小産?”
易為春對上帝昕陰鸷的冷眸,忽覺後頸一寒。
“去安排吧,便是折損掉一些暗樁也要辦妥。”
易為春遲了片刻才道:“是。”
……
東宮。
兩日來,阿願恍惚間短暫地醒來過幾次,都是看見登臨遠和一群禦醫圍着她打轉。
因她懷着身孕,禦醫們不敢給她亂開藥,可她這次的心疾來勢洶洶,不用藥,人怕是要沒了。
帝昕送來的藥草實在及時,幾樣藥草雖然藥效強,但都是溫養不傷身的,給有孕的女子服用再合适不過了。
又過了兩日,因用藥得當,阿願的心疾總算穩定下來。
隻是經這一病,阿願原本被顧償養出來的好氣色終歸沒了,臉色白得像易碎的玉瓷,再加上孕吐,藥和吃食都喂不進去多少,人消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