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外。
澄娘和年年推着上官文禦從馬車上下來,還未進東宮,就被從周文帝身邊的心腹太監攔住了路。
老太監瞥了眼少年冷沉憔悴的臉色,一臉哀容道:“小公子節哀,陛下有口谕,顧家有什麼需要幫襯的皆可和宮裡說,辦喪事所需的一應物件,都由宮裡來出……”
話音未落,老太監隻覺一道幽寒刺骨的目光射來,少年人正側面斜睨着他,涼聲道:“辦什麼喪事?我姐夫沒死。”
老太監一噎。
“陛下有時間操心我姐夫的喪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個的兒子,公公替我問問陛下,太子殿下何時能放我阿姐離開東宮。”
少年眉眼諷刺地說道。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讓老太監一驚,當即虎着臉呵斥道:“小公子慎言!”
“慎言?陛下若覺得我哪裡說錯了,就請陛下砍了我的頭吧。”
說完,揮手示意澄娘和年年推他入東宮,半點沒給老太監面子。
老太監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此時,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這是怎麼了?”
一襲淡紫錦袍的帝昕負手走來,臉上挂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他朝老太監輕輕颔首,算是和這位父皇的心腹大監打了招呼,然後笑看向輪椅上的人,“文禦可都是要去探望顧夫人的?巧了,同路,我來推文禦一程。”
皇子上前,澄娘和年年沒有不讓的道理。
上官文禦微微皺眉,身後這位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
路上。
帝昕确實沒有皇子的架子,猶如一位兄長般給上官文禦推着輪椅,語氣輕緩地閑談道:“今年大哥宮裡的桃花開得甚是豔麗,看來是好事将近……”
因着顧償的“噩耗”,上官文禦沒有心思陪這位殿下“打謎語”,冷冷開口:“三殿下是懊惱沒有趁太子出征除掉他嗎?”
帝昕腳步一頓,臉上的淺笑刹那消失,可眨眼又恢複如常,繼續推着上官文禦往前走,笑道:“知道文禦這兩日心情欠佳,卻沒想出口的話這麼沖。”
“三殿下與草民示好又有何用?便是得到了上官家的支持,又能于大局如何?二皇子謀反那一遭,是三殿下唯一的機會,可惜太子沒有死在邊境,就算三殿下平叛有功,以陛下的偏心,大周下一任的帝王依舊會是太子——大勢難改!”
帝昕聞言不由笑出了聲,是那種心情很愉悅的笑,“文禦,其實從本殿第一次見你,就有一種感覺……若非你父兄迂腐,跟随了太子,本殿想你應該是願意效忠在本殿麾下的,你與本殿當是知音。”
崇安軍初入華京,皇子府那場宴席上,少年眉眼青澀,在父兄面前裝得極乖而無辜,唯獨面對外人時眼中才會流露出睥睨、冷漠、狂傲,還有藏在心底蠢蠢欲動的陰暗與算計。
“貪狼僞裝成羔羊藏在羊群裡是沒意思的,虎狼該與虎狼為伍,才是最痛快的。帝位之上今年坐着誰、明年坐着誰,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本殿有的是耐心,最後屹立不倒的人才是赢家。本殿确實想拉攏上官家,為表誠意,本殿可以向你透漏一個消息——顧償并非死于敵軍之手。”
上官文禦聞言瞳孔一縮,驟然回頭看向帝昕,手緊緊攥住了輪椅把手。
帝昕回之一笑,“文禦這麼聰明,想必清楚這華京之中誰最希望顧償此戰不得還。”
轟隆——
華京的天說變就變,狂風四下亂起,忽地聚齊陰雲來,黑壓壓地遮蔽了天光,一看就知是在醞釀一場大雨。
啪嗒,雨滴砸落。
“下雨了,前面就是崇明殿,本殿就送文禦到這裡了。”
帝昕笑了笑,拂袖離開。
他人一走,澄娘和年年才敢上前,輪椅中清眸皓齒的少年卻望着不遠處的崇明殿發呆,殿中宮人進出匆忙,一股不安湧上少年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