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營帳裡的商讨終于結束。
最後确定喬愈年和鄭冬青率領大軍,正面強攻西戎敵軍。喬昭林珩率領一萬精銳騎兵,從後方突襲。
精銳騎兵先行,到了軍隊後方以後,點燃狼煙,一抹孤煙直沖雲霄,以此為信号,示意可以猛烈進攻。
會議開的急促,下達的軍令也十分迅速,沒有任何喘息時間。喬昭今夜便要集結兵馬,醜時出發,待到第三日淩晨才能繞至西戎後方。
會議結束以後,徐纾言先行離開營帳,随後衆将領離開營帳。
“這喬元帥當真是鐵面無私,這場仗最危險的便是後發突襲,若是一招不慎,連命都搭進去。竟然讓自己的親女兒去。”
徐霁徐淮跟在徐纾言身後,走在黑沉沉的營地裡,四周皆是火把堆起來的篝火,勉強将這營地照得有三四分亮。
徐淮說話總是口無遮攔,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腦子,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他心裡門清,所以徐纾言對此也懶得管教。
徐霁更沉穩,對于喬愈年的做法也十分佩服,贊道:“喬都尉确實最适合當這領兵之人,喬元帥在領兵作戰這些方面,實在是用兵如神。”
徐淮走在後面,提着燈籠,邊走邊說:“據說喬元帥有一個兒子,五年前戰死肅州。現下昌敬王府隻餘喬昭一顆獨苗。”
後面的話徐淮沒說,若是喬昭有個三長兩短,這昌敬王府就絕了後,反正他是做不到這麼剛正不阿。
聞言,徐霁也有一些感慨,五年前那場戰役實在壯烈,朝廷上下倍感惋惜。
“喬家滿門,世代忠義,喬都尉也頗有乃父之風範。”
徐霁不似徐淮,與喬昭一見面就互相不對付。徐霁早年就聽聞喬愈年戰場上的英勇事迹,因此對于喬愈年的女兒也帶了幾分愛屋及烏。
徐纾言走在前方,安靜不語。
……
喬愈年叫住将要離開的喬昭。
喬愈年站在沙盤面前,上面繪制的便是北齊和西戎的戰場。
他轉過頭來,臉色複雜,糾結、擔憂、決絕,雙眉皺起,表情凝重。
“昭昭,這場仗我們打了太久,多少将士戰死沙場,埋骨青山。可就算如此,仍不能後退。此番若是能成,這場仗也算到了盡頭,懸挂在北齊頭上的利刃将不複存在。”
盯着喬昭的臉龐,喬愈年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影子。
喬昭輪廓像甯安郡主,面相柔和。但她的五官确與喬愈年如出一轍,尤其是眉眼部分,不羁肆意。從小到大,許多人都誇贊她,光撿着父母的優點長。
喬愈年眸光肅然,語氣卻是極盡克制,看似冷硬說到後面卻連連歎息。
“昭昭,此番兇險萬分,你我皆知。可沒有人比你更加合适,若你不去,那便會犧牲更多的兵卒。”
“是父親對不起你,緻你于險境。可是昭昭,身為北齊主帥,若是我也顧念私情,棄兵卒于不顧,如何能帶領定北軍擊敗西戎。”
喬愈年語氣切切,黑夜似乎催發了他的情緒,這樣一個嚴肅理智的父親,也會面對兩難境況時佝偻了腰。
在喬昭印象裡除了在母親面前,喬愈年面對喬昭和喬序的時候是不苟言笑的。
若是做的好,喬愈年不吝啬與誇獎。可若是做的不好,也不會包庇縱容。父親從來是賞罰分明,剛正不阿的。
喬昭知道自己是這次後方突襲的最佳人選,所以她一開始就知道,喬愈年絕對會選擇她作為精兵之人,因為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冷靜理智的主帥。
但是喬昭沒有想到的是,喬愈年會為此愧疚不已。仿佛這一刻,喬昭才深刻的感知到了父親沉重的愛。
喬昭一時難以訴說内心的感受,父女二人相顧無言。
片刻後,喬昭上前,衣擺一撩,屈膝跪地,右手于左手之上,拱手于地,頭緩緩至于地。
是北齊最為隆重的拜禮。
随後喬昭擡起頭來,眼神堅毅。
“國有難,縱使千軍萬馬,我亦無悔也。”
此情此景,便是如喬愈年這般铮铮男兒,也忍不住内心酸澀。
喬愈年沉默了好半響,随後他一把将喬昭扶起來,欣慰道:
“不愧是我喬家兒女,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夜已深了,軍令一下,再無悔改的餘地。
喬愈年拍了拍喬昭的肩膀,溫聲道:
“今晚便要啟程,去收拾收拾行李,千萬要保重自身。若是瞅見勢頭不對,一定要及時撤退,勿要陷入敵人陷阱。”
喬愈年總是覺得心裡不安定,又叮囑了幾句。
随後喬昭便出了營帳。
離啟程的時間還剩下兩個時辰,現在睡也睡不着。今日月光這樣好,月亮皎潔灑下光輝,猶如玉盤懸挂于夜幕之上。
喬昭了無睡意,便繞着校場走了一圈,随後又想去馬廄看看疾雲。
自疾雲成為喬昭的坐騎,已經過了兩三個月。喬昭閑來無事便會将疾雲牽出來訓練,一人一馬磨合得十分順利。
疾雲是匹烈馬,不服管教,但面對喬昭時卻溫順得猶如小馬駒,喬昭還帶着疾雲參加過軍裡的騎射比賽,得了頭名。
這次也是喬昭第一次駕着疾雲上戰場,便想着将疾雲牽去河邊洗洗,後面可有得辛苦呢。
馬廄裡燈火通明,有幾個兵卒來來回回走動,一邊記錄馬匹數量,一邊檢查馬匹身體情況。
這次最先出發的便是一萬精銳騎兵,所以要提前将馬匹檢查好,以便啟程時,可以直接上馬走人,不必多耽誤功夫。
喬昭走進馬廄,裡面的兵卒看到喬昭,忙停下手裡的任務,向喬昭拱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