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皎芙在床上輾轉難眠。
歡喜即将天闊任鳥飛,憂愁籌劃恐有疏漏,難以順遂。
翻來覆去許久,直至四更方才悠悠睡去。
被青鴛叫醒,皎芙洗了把臉,又由着擅梳頭的紅柳擺弄了好一會兒,起身到正院去跟表姊妹會合。
閨閣女子少出府,就是得以出府了,也不能去瓦子玩樂,自少了好些樂趣。
今日乃中秋佳節,汴京城必張燈結彩,瓦子準備的雜技定比平日還要精彩,是以衆人都面帶笑容。
然因道上巷子都人頭攢動,伯府的馬車無法駛到瓦子,姑娘們隻得提前下馬車,戴上幕蓠,步行去瓦子。
皎芙安靜跟在表姊妹身後,不動聲色瞄向随行的婆子。
護她們安全的小厮離得遠,易擺脫,婆子跟得緊,想要脫身還得用些功夫。
眼見一婆子不慎被人擠開,她當即有了主意。
她放緩步子,隻顧着往前行的婆子并未留意到她落了後,遠遠跟着的小厮,免不了被走動的行人遮擋住視線,何況她刻意彎着腰,小厮就更看不到她了。
不敢耽擱,趁婆子還未察覺,她以來往的行人做掩護,很快就得以脫身。
來到附近同銀蘭約好之地,皎芙速速上了馬車,邊匆匆換上銀蘭準備好的衣裙,邊道:“出城。”
伯府的人很快就會察覺她不見,任伯府怎麼尋,也不會想到她會出城。
皎芙所料不錯,一行人臨近瓦子,婆子就發覺皎芙不見了。
為首的劉婆子道:“你們兩人先護送姑娘們進去,其餘人随我回去尋表姑娘。”
月錦回身叮囑:“務必要尋到表妹,若人手不夠,就回伯府喚人。”
隻盼這是個意外,否則……
墨錦和蘭錦的好心情,在知曉皎芙走丢之際瞬無。
墨錦跺腳道:“這麼大個人了,還能走丢,真是笑死個人。”
蘭錦将自己藏在婆子身後,告誡自己不去看周圍的人,戰戰兢兢道:“四姐你别這麼說,表姐也不想的。”
回去尋皎芙的婆子們已與小厮會合,十來個人立馬四散開來尋人。
苦尋了好一番,也無果。
唯恐皎芙遭了歹人毒手,劉婆子喚來人回府禀告,自己則又領着婆子小厮尋起人來。
同一時刻,皎芙乘坐的馬車已駛到路上,速度也比先前快了好些。隻需半個時辰,她們就能順利出城。
不知為何,越是臨近城門,皎芙的心愈發不安。
坐在皎芙身側的銀蘭也如此,她手心裡全是汗,擡眸望着眼前變得相貌平平的人,問道:“姑,姑娘,我們出了城去哪兒?”
皎芙瞧出銀蘭的緊張,擡手輕拍着銀蘭的手背:“一個時辰後我們同镖局會合,屆時我們跟着镖局一同北上。”
瞥見銀蘭倩麗的容顔,她又翻出奁盒,取出裡面她制作的面具,給銀蘭戴上。
時間緊迫,又得掩人耳目,這面具做得多少有些粗糙,遂她又取出胭脂水粉以遮掩瑕疵。
一番下來,銀蘭原先的面容已被掩藏,尋常人難以瞧出容貌的文章。
過了好一會兒,馬夫的聲音傳來:“姑娘,今日出城的人不少,得多候一陣了。”
皎芙山眉微蹙,疊放在腿上的收緊,輕嗯了聲。
素日裡還不覺,今日的時辰過得猶慢。
殊不知,她不見的消息已被蕭長風知曉。
他今日受邀觀戲,倏然見伯府的人行色匆匆,把人攔下問了個究竟。
知曉皎芙走丢了,他心下窒悶得慌,撇下友人,又遣人到武德司遞信,四處尋皎芙。
幾番打探,方知皎芙恐不是遇歹人,而是她自己擺脫了伯府的人離去。
為何要撇開伯府的人,又去了何處?
思及前兩日得來的消息,說那錢五同道上的人皆有接觸,他心裡隐隐有了猜測。
他那未婚妻是要借錢五的門路離開伯府,甚至是要離開汴京城。
她從始至終都不願嫁他。
她甯願面對那無盡的危機,也不願嫁他。
頓時,滔天的怒意與憤懑膠交織,周身戾氣高漲,蕭長風将剛趕到的蔡安從馬背上拽下來,翻身上馬道:“去找錢五,務必要問出他今日安排的人在哪兒會合,又去往何處。”
語罷,他策馬往安康門而去。
此處離安康門最近,陸路水路皆通,皎芙要想盡快出城,極有可能從此門離去。
被撇下的蔡安撓着頭,心中滿是疑惑。
又怕自己耽誤了事,搶了一匹馬去找錢五。
景陽門前,出城的馬車行人排成了長隊。
很快,就輪到皎芙所乘坐的那輛馬車。
馬夫往核查的監門官手裡塞了一個錢袋:“車上的乃我家姑娘和她的貼身丫鬟,此番出城,是收到本府的親眷突發病症,還望您行個方便。”
監門官不動聲色将錢袋收入衣袖,上前掀開簾布,看到兩位女子惶恐坐在車内,忙放下簾布,擺擺手示意趕緊出城。
馬夫會意,側身坐上馭座,緩緩出了城門。
見此,皎芙和銀蘭齊齊吐出一口濁氣。
皎芙懸着的心仍未落地,出于穩妥起見,她沖馬夫道:“時辰還充裕,換條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