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謹言沒有再聽見對方的呼喚,于是他也學着徐玲悅的樣子大聲叫着她的名字。
他可悲的發現,就算他記住了徐玲悅的腳步聲,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他還是不能穿越人海來到她的身邊。
周謹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雙眼:你為什麼要失明呢?你能不能讓它擁有短暫的十分鐘的光明?你能不能,讓我先找到徐玲悅?
耳邊有人在尖叫,确實出現了很小的事故,人群短暫的安靜了一瞬,很快又變得嘈雜。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擁着網更高的樓層走,周謹言趕緊抓住一個背着尼康的小姑娘問:
“你好,請問我現在在幾樓?”
姑娘沒聽清他的問話,不過感覺到周謹言抓住他的手,她感覺這人怕不是趁着人多卡油吧,很嫌棄的拍開他的手然後氣呼呼的跟着前面的人繼續奮力向前。
……
徐玲悅很慌,她的身體沒有支點,人群往哪兒她就被推向哪兒。
香水就算用了再厲害的香料,它也隻是在距離近的時候才能聞到,周謹言身上的味道毅然決然消失在她的嗅覺範圍内。
身邊人都在讨論一個名字:“梨木枝。”
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人,是男是女,她隻知道身邊所有人的瘋狂都是因為這個人。
她被人推來搡去,好脾氣也摩的失去了蹤影:
“拜托,能不能不要擠。”
根本沒有人搭理她,甚至有的站姐的大型設備還磕過她的肩,支架戳過她的臉旁。
終于,人群停滞一瞬,随後爆發出雷鳴班的尖叫。
她感覺身體仿佛被塞進一個逼仄的容器,中午吃的東西都要被擠了出來。
“啊啊啊啊,梨木枝,梨木枝,我愛你,我愛你。”
“哥哥,哥哥我們愛你。”
前方突然有了阻力,人群停滞不動。
徐玲悅終于能緩一口氣,她問身邊人:
“你好,請問這裡是幾樓?”
“三樓啊,阿梨見面會呀,你不是梨木枝的粉絲嗎?”
她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不知道怎麼回事人群又開始騷動,原來是舞台中央亮起了一束光,那個叫梨木枝的明星拿着品牌方的代言手機旋轉着攝像頭跟全場粉絲合影,每個人都想入鏡,所以大家又開始新一輪的擁擠。
徐玲悅感覺身體前面是一個塑料材質的欄杆,伸手摸了摸,欄杆那頭很空曠,她們被欄杆隔絕在明星之外,連這個人都無法觸碰,而她們卻愛的那麼深刻。
徐玲悅突然被一個人的相機雜到了,她的穩定器出了問題,好像是掉了某個零件,那人要彎腰去找,可是,她一彎下腰,人群又開始東倒西歪。
“你怎麼回事啊?好端端蹲下去不是找死嗎?”
“有病吧影響我拍哥哥。”
“卡巴”一聲,前方的塑料欄杆終于不堪重負斷了,徐玲悅被裹挾着往前,她想抓住什麼穩住身體,觸手确是一大塊尖銳的塑料片,有人推搡她,塑料薄片在她掌心拉出一條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但是,現在的徐玲悅根本顧不上手上的疼痛,她聽見了舞台的聲音,她知道舞台在哪裡,她要去舞台的方向,她突然想起來,明星是有麥克風的,她可以求對方幫忙尋找周謹言。
“喂,讓一讓,謝謝,讓我過去,謝謝。”
她拿着白色盲杖,另一隻手滴滴答答留着鮮紅的血,看起來還以為是個極端粉。
終于有舞台工作人員發現了她,趕緊過來制止,剛才保安和他們在阻攔粉絲不要打架和拆卸欄杆,不一會的功夫,就有人直接越過欄杆做的警戒線,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女士,這裡不允許除了邀請的商場vip顧客以外的外人進來,你如果是粉絲就在外面觀看,否則我們要報警了。”
“抱歉,請讓一讓。”
她握着盲杖,面容似水,那隻手上的血還在流淌,一時間,工作人員也不敢再說什麼。
梨木枝身邊的女主持人也看到了徐玲悅,她低聲問對方:
“梨先生,怎麼辦?強行轟出去嗎?”
好看的男人卻搖搖手說:
“不用,看看是不是極端粉,如果是的話也不能過激,要不然很危險。”
終于,徐玲悅聽見了音響的細小嗡鳴,那是開機之後、沒有播放音樂之前的,、獨有的細小的聲響。
“梨木枝先生你好。”
她站在舞台下方的一節台階上,手裡的盲杖還在向前探着:
“梨木枝先生你好,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是我今天感受到了你粉絲的數量,你能被這麼多人所愛着,我想,你肯定是個即好的人。”
她占到了舞台上,身後留下了一些暗紅的血迹,看起來很害人。
“我想拜托你,能不能,把你的麥克風借我用一下。”
梨木枝示意主持人給她一隻話筒,她那隻手拿着盲杖,隻能用流着血的手接過麥克風:
“商場的各位工作人員,抱歉,打擾你們了,我叫徐玲悅,我正在三樓舞台上,我在梨木枝先生的粉絲見面會現場,我和我男朋友都是盲人,我們被人群沖散了,我,我找不到她了,他叫周謹言,跟我一樣拿着白色手杖,如果,如果有人看見他了,能不能,讓他來三樓找我。”
或許是失血過多,她堅持着說完這些話,人直接向後倒去,她記住的最後一秒,是遠處終于傳來了周謹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