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錄制了第一期的前半部分,中場休息的時候,工作人員買來了咖啡和奶茶。
徐玲悅拿了一杯奶茶,是紅茶底加分裝奶蓋,需要自己倒進杯子裡。
由于她今天穿了一身淺色衣服,害怕倒奶蓋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漬建到了身上,所以她沒有拿奶蓋,隻是把奶茶拿在手裡,插上吸管,喝起來味道都差不多。
大家都沒注意她,徐玲悅自己也覺得這沒什麼。
當你沒有太多選擇的時候,你能做的就是順應現實。
這個道理徐玲悅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并不會難過。
但是周謹言注意到了徐玲悅,他清楚地看到她從袋子裡拿起那杯奶茶,摸到了旁邊配套的奶蓋,猶豫半晌,她又把奶蓋放了回去。
看到對方作出這樣的舉動,周謹言忍不住閉了閉眼,他不知道心裡那種酸澀感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能感受得到,徐玲悅并不開心。
其實,很多時候,徐玲悅一直通過模仿外界傳遞到她腦内的模糊印象去做一個在主流社會上看起來盡量不突兀的殘疾人。
她想變成自由鳥,但一直沒有擁有過翅膀。
徐玲悅也很苦惱,為什麼不能做自己?
想了很久,她發現沒有答案。
有的時候,你看不到,在某些戰場上,你就已經輸了。
甚至說的再殘酷一些,某些戰場你都沒有進入資格。
面對重新恢複光明的周謹言,她内心十分複雜。
一方面她覺得他們之間堅固的堡壘消失了,周謹言不再是她所在的世界裡的人。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畢竟是曾經的戀人,總歸是同别人不一樣的。
在沒有視覺的世界裡,一切都霧蒙蒙的。
她想抓住什麼,但卻是徒勞。
徐玲悅知道,在主流社會中,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需要眼睛去看,打車看車牌,走路看紅綠燈……好像失去了雙眼,就等于失去了半條命。
……
周謹言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徐玲悅的臉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睛不受控制的就往她那邊瞟。
她安靜的低着頭,白皙的面上挂了淺笑,但周謹言能看得出來,徐玲悅是拘謹的,身體很不放松。
脊背挺的筆直,嘴角的笑容好似精心計算好的弧度。
他覺得,徐玲悅不該是這樣的。
但具體應該是什麼樣,他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徐玲悅用溫順的外表掩蓋了她的尖刺。
摘下了獠牙的她很溫柔,但沒有任何存在感。心頭莫名其妙覺得悶悶的,他起身去吸煙室點了一根煙,綠色火苗在指尖閃爍,苦澀的煙草味從口腔直達肺部,這感覺并不好受。
下午還是梨木枝和露莎露蘭一起錄制,需要其他人安靜的當背景闆,主持人配合幾個鏡頭即可。
徐玲悅跟着節目組的人來到選好的場地,她找了個角落坐下,一個人樂得清靜。
手機突然震動,為了錄制節目,電子産品必須靜音,現在暫時離開錄播間,她擔心是工作上的事,趕緊掏出手機看消息。
是陳飛給她發的微信:
“晚上需要我來接你嗎?”
徐玲悅抿了抿唇,手指飛快打字:
“不需要,謝謝陳總。”
對于陳飛,徐玲悅感覺很無奈,她不習慣這種熱絡,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但每次對方還是锲而不舍。
陳飛之餘她,是上級,是不同世界裡的人。
她根本就不會讓他走進自己的生活,陳飛也根本進不來。
徐玲悅早就把自己變得無堅不摧,套上堅硬的外殼,沒有任何人會傷到她,也沒有任何人能影響到她。
……
劉旋和徐玲悅第一期都沒什麼存在感,所以他們倆都是閑人,補完需要的鏡頭,就沒什麼事幹。
說劉旋是單王,其實是玩笑話,隻是他比較努力,因為他要賺錢。
他妹妹是發燒導緻的癱瘓,坐輪椅,生活不能自理。
父親已是年邁,受不住高強度的工作,擔子指的落在他肩頭。
本來他送外賣就是本職工作,也沒想到會上新聞,後來也有一大波媒體想采訪他,都被劉旋拒絕了。
因為媒體不僅想采訪他,還想拍他的妹妹。
渲染苦難,消費苦難,這讓劉旋接受不了。
妹妹也不想癱瘓,她也不想坐輪椅,劉旋更不想每日奔波,誰不希望自己能一聲安逸呢?
是的,他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變成别人口中的“自強不息”,不想變成媒體描述的那麼偉大,他隻是為了活着。
後來林城電視台有個男主持找到了他,邀請他參加節目,劉旋開始想拒絕,可是妹妹卻認出了周謹言。
妹妹說,曾在網上看到過周謹言的報道,他之前是個戰地攝影師。
還找出來當初新聞報道的那條鍊接給他看,新聞上說:周謹言不幸被炮彈設中頭部導緻失明。
文中放出的照片确實是周謹言,毋庸置疑。
隻是,劉旋看到的周謹言确是一個視力健全的人。
周謹言确大大方方的告訴他:
他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腦子裡莫名其妙缺失了好多記憶,但是他知道,沒有回國之前他也在國外做治療。
劉玄看着他的眼睛,看不出絲毫撒謊的痕迹。
妹妹也說:這個哥哥不像壞人,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