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在找我那不成器的小兒子。”
提起秦執,秦彧一臉憤怒,“又又,伯伯得先給你賠個不是,那渾小子今晚有事來不了了,看在伯伯的面子上,你就原諒他一次。”
閉口不提秦執那張不清不楚的照片。
言歡稍頓,象征性地順着話茬問了句:“秦執今晚就沒來過嗎?”
秦彧繃着臉,拿餘光掃了眼言庭越後,歎氣搖頭。
言庭越拍拍言歡的手背,“好孩子,禮物都在茶室,去看看吧,我和你秦伯伯再說會話。”
言歡點了點頭,跟着傭人進了茶室。
禮物整齊有序地堆疊着,她粗略掃了一眼,精準地抽出一個用紫色綢緞包裹的方形長盒,裡面裝着一把定制的裁縫剪,攥在手裡,肌膚能感受到金屬柄上精巧細緻的花紋。
盒子底下放着一張卡片,用鋼筆寫的,瘦金體,筆力遒勁。
【且喜且樂,且以永日。——梁沂洲】
言歡擡頭問:“三哥——梁家有人來過了?”
“來過了,是梁沂洲先生。”
“什麼時候走的?”
“在小姐回來之前不久。”
言歡那句“他去哪了”差點脫口而出,沉默片刻,她将禮物裝進包裡,起身回到主廳。
言家每次宴會請的全是名家私廚,言歡卻沒什麼胃口,隻抿了口酒,手機又陸陸續續進來消息,還是那個下飛機前被她解除“消息免打擾”狀态的群聊。
【我就在言大小姐的生日宴會現場呢,跟幾年前完全沒法比,冷冷清清的,可你要說她徹底失寵了,又不像,畢竟言老爺子都親自來了。】
【我聽人說這次宴會本來要宣布言歡和秦執正式訂婚的消息,秦執聽到這風聲,才鬧失蹤的,你們說他是有多不待見大小姐?】
【失什麼蹤?人現在就在錦瑟開趴呢,還叫了不少人,這會估計醉得不輕了,就是不知道言大小姐歸國的好日子,他會挑哪位玩一夜情。】
言歡拉平唇線,言庭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沉沉的一聲:“又又,你和秦執也很久沒見了——”
他話還沒說完,言歡憤憤擰起眉心:“爺爺,你别提秦執了,我剛才聽人說,他現在就在錦瑟快活地喝他的酒,連我的生日都不願意露一面,他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言庭越急忙安撫,“别氣别氣,再氣就不漂亮了,爺爺這就讓鐘叔送你去錦瑟,你秦伯伯也說了,到時候要打要罵任你處置。”
錦瑟是東交民巷一私人會所,實行會員制,出入都需嚴格管控,言歡借用了言庭越的身份才成功進入。
在她來之前,秦彧大概率把這消息告訴了秦執,來一樓大廳接她的人是秦執的好兄弟齊宵凡,一見到她,忙不疊解釋:“其實阿執想親自來接你,不過他酒喝多了,走路都不太穩,我呢就自作主張攔下這活了。”
即便秦執在某些為人處事上已經爛到無可救藥,奇怪的是,他的身邊總還會有一群死心塌地願意追随他、替他說漂亮話的人。
言歡笑了笑,出聲時的嗓音和彎起的唇角弧度一樣淺淡,聽不出嘲弄,更接近于闡述客觀事實時的平靜,“那他有沒有想好一會兒該怎麼和我解釋他今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以及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都說借酒消愁,我這回來,就讓他這麼愁呢?”
“大小姐這是什麼話?阿執最喜歡的人一直是你,你回來怎麼會讓他發愁?他這分明就是激動的啊。”
言歡是真聽不下去了,“我和秦執同歲,從小一起長大,就算四年沒見,他是什麼樣的人,在這四年裡,又會變成什麼樣,我比你清楚多了。”
齊宵凡被怼到失聲了,悻悻然傻笑。
包廂在三樓,門半開着,鋪陳出一小片光影明滅的灰綠色。
言歡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秦執,隻瞧見幾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對方沒有發現她,以至于聊起她的事百無禁忌:“秦執,你今晚不去你未婚妻的生日宴會,回頭你爸不會打斷你的腿?”
“口頭定下的,算哪門子未婚妻?秦彧他要是想打斷我的腿,那就拿去,最好也真的打斷了,好讓言家退貨。”
言歡是在這時循着聲音捕捉到的秦執,陰影罩在他臉上,像戴了張粗制濫造的假面,卻遮不住他鋒利的下颌線條,和那一雙狹長的眼,極薄的單眼皮,眼神淩厲又刻薄。
他也看到了她,兩個人隔着一大段距離完成長達數秒的對視。
挑起話題那人又說:“瞧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低了言大小姐一等似的。”
秦執勾唇笑,言歡從中琢磨出幾分挑釁意味,“就我這樣的,還真配不上言大小姐,給大小姐提鞋,沒準她都嫌我怠慢,磕碜了她。”
他的音量沒收,完全不避着她,也就是說,他根本不怕被她聽到,另一種可能是,他就想讓她聽到,以此來試探她會對此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齊宵凡尴尬地看了眼言歡,見她不做聲,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半晌上前,推開了門。
借着光,言歡看清裡面的十餘人,男人居多,一半都是名副其實的party animal。
同一個圈子的人,不代表是同一類人,但顯然,他們相互間有着密不可分的酒肉朋友關系。
言歡打量他們的同時,過道盡頭的電梯門開了,走出來一位應侍生,剩下兩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散着一種溫潤的冷,他漫不經心地往她的方向眺過去一眼,短暫地停下。
視線裡的人,脊背纖薄挺直,旗袍收腰設計,顯得腰身極細,腳踩一雙細高跟,環帶扣住伶仃腳踝。
潮濕霧氣裡,她是極淡的一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