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胡楊就跟他表白了。
可她還來不及考慮清楚,就被父母強行帶回了國。
回國後不久,姐姐就出了事。
此後,她就接手了春去也農場。
和胡楊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年前,胡楊再次向她表白。
其實她是有猶豫過的,因為她很清楚,她和胡楊不是一類人,他們脾性,愛好,甚至是口味,他至今都吃不慣莺江的點心,可她最愛的就是莺江的各式點心。
但她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她知道這些年,他野心勃勃,逐名逐利,永不滿足,可她相信,胡楊對她的感情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她願意成全他的野心,她希望他這一生都能平安順意。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胡楊的臉上。
胡楊偏過頭去,有一瞬的愣怔。
“你有病啊。”
反應過來的周億要動手,卻被胡楊拉住了,他說:“我沒事。”
“梨梨。”胡楊眼神閃躲着偏向一邊,“我很抱歉。”
“好聚好散吧。”
剛才的那一巴掌不為别的,就為讓他再說一遍。
——他們是真的結束了。
“很好。”蘇梨終于出了聲,她一邊低眸取左手腕間的鑽石手鍊,一邊說,“胡楊,我記得你第一次說愛我是在五年前吧,那時年少,我的想法很單純,并不知道你是發現了我的身份;時隔五年,我再次聽你說愛我,我的想法依然單純,你曾救過我的命,我希望你開心順遂,所以我并不介意被你利用。”
“胡楊…”蘇梨向前一步,擡眼看他,唇邊滑過一絲譏諷的笑意,“你說,一個還未到手的半山之城換一句你愛我,到底是你虧還是我虧呢?”
說實話,如今的這般境地,胡楊也并非全然沒有心理準備,隻是事發突然,他還有太多的事沒做,他并不想現在就和她撕破臉,但眼下,他沒有退路,可他看慣了她眼中不染纖塵的透亮,他突然發現自己竟受不了她眼裡的鄙夷。
感性在這一刻占據了上風。
他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梨梨,我……”
“胡楊。”蘇梨打斷了他的話,伸手将取下來的鑽石手鍊遞他,她嗓音平緩,隻是鼻音有些重,“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你那麼聰明就應該知道,鑽石這麼幹淨的東西,它并不适合我們。”
她這般冷靜。
冷靜到讓胡楊覺得——這些年,她從未愛過他。
有那麼一瞬,胡楊發現他竟然有些不甘心,“梨梨,我是有苦衷的。”
蘇梨冷笑一聲,手掌在他眼前傾斜,手鍊随之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胡楊,你救過我,我也助你走到了今天的位置,雖然未及頂峰,但我也盡力了,以後,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我祝你前程似錦,萬事順意。”
“站住!”
周億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梨緩停腳步。
沒看她,也不說話。
其實看了這麼半天,周億已經看明白了剛才的這一出是怎麼回事了,可她看上胡楊了,而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麼是她想要而不得的。
所以即便是看出了胡楊腳踩兩隻船的事實,周億也無所謂,她不在乎對方是真心多,還是利用她更多。生活這般無趣,她要騎最烈的馬,訓最兇的狗,摘最不可企及的月亮。
“梨梨小姐,是吧?”周億偏頭看她,語氣嚣張,“手鍊即是我男朋友送的,歸還是不是也該好好地送到他的手上呢?把手鍊給我撿起來。”
“周億小姐,是吧?”蘇梨依舊沒看她,嗓音平淡卻是字字紮着她的心窩,“你這是又看上我的手鍊了嗎?沒關系,我不要了的東西,你喜歡撿去便是。”
世界無趣又荒唐。
剛好,她最愛看荒唐之人演戲。
“……”
周億下意識地将帽檐往下壓了壓,本想問她是怎麼認出自己是周億的,卻看她要走,便本能地轉身去拽她的胳膊。
蘇梨心神恍惚不曾設防,被她突然的一拽,腳步發虛導緻身體失衡,意外也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梨梨,小心!”
胡楊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她摔倒在地,他快步上前去扶她,手卻突然被一股力量給鉗制住,鑽心的疼痛從腕部蔓延至全身。
與此同時,他聽得一道低冷又散漫的男聲:“既是前女友,再碰合适嗎?”
蘇梨也聽到了。
她下意識地擡頭,入眼便是沈博舟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眼,那雙藏在鏡片後的雙眼,瞳孔極黑,不笑的時候尤顯寒涼。
兩相對視的那一瞬,蘇梨是真的有被他的眼神吓到,也忘了反應。
“你TM誰啊!”胡楊暴怒轉身,卻在最後一刻收了拳頭,随即恭敬颔首,“您好,沈總。”
是很标準的商業讨好。
周億仰頭看着忽然出現的男人。
滿目驚喜,像是在仰望心底的神明,卻又滿含欲望。
而沈博舟似是沒看見那般,視線落在了側倒在地的蘇梨身上,齊膝的裙子因為意外摔倒而顯得有些短,并不方便自己起身。
那一瞬,沈博舟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久違的情緒,他松開了胡楊并一把将人推了出去,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推人的力道有多重。
他脫了西裝外套蓋在了姑娘的腿上,并朝她伸出右手,“起來,地上涼。”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傳聞裡六親不認的沈家太子爺,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此細膩,還這般溫柔的。
現場所有人都是懵的。
包括蘇梨。
蘇梨看着他伸過來的手,一時間也摸不住他是何意,但她還是将手交給了他,随後借着他的臂力得以站穩。
因為隔得近了,她再次聞到了那個香味,像皂香又像草莓香,似曾相熟,像是在夢裡聞到過,莫名地給了她安全感。
許是受了刺激,一時難以調節,她竟貪戀起了沈博舟的身上的香味來,心裡的委屈也在這一刻朝他傾斜,她擡頭看他,喉嚨脹得發疼,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眼淚落了下來,心裡的惱意漸深,“沈先生,沈氏有競标周氏的半山之城嗎?”
沈博舟直言:“沒關注。”
是啊,他都退位三年了。
半山之城雖然是塊不可多得的肥肉,但于沈氏而言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小塊,并不是非得不可的項目,他不關注也正常。
“蘇小姐希望沈氏去競标?” 男人突然問。
蘇梨看向幾步之遙的胡楊,心裡當下就有了決定,她看着胡楊的眼睛說:“我大概了解了下,半山之城是為打造一座集休閑、娛樂、度假、療養為一體的大型環保綜合體,項目的理念契合當下的國情,也得到了國家層面的關注,沈氏若是能拿下項目的競标,定會成為沈氏企業章程裡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沈博舟順着她的視線瞥了眼,了然一笑,“可據我了解,半山之城的招标已經到了評标階段,就算沈氏有心想參與,怕是也來不及了。”
“……”
他剛不是說沒關注嗎?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男人又說:“周氏欠我沈家一個人情,如果沈氏有意半山之城的話,周董應該會願意還沈家這個人情的。”
“隻是…”男人側身,而後湊到她耳邊,嗓音含着奇怪地笑,不大卻足夠她聽清楚,“我幫你氣了前男友,作為交換,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
這人是魔鬼嗎,他怎麼看出她的心思的?
對方過近的距離讓蘇梨有些緊張,她咽了咽發緊的喉嚨,聲音也小,“我很窮,唯一值錢的就是我研發的燙方,沈先生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出讓部分。”
這話一出口,蘇梨就後悔了。
因為,她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跟他說過的話——
“沈先生,我今晚不想看到你。”
“以後也不想。”
蘇梨低下了頭,避開了他打量的目光。
終歸是她狼狽不堪,而她總是如此冒昧。
男人沒動,維持着與她咫尺的距離,然後她聽見男人忽然笑了聲:“或許,你還可以用其他的來交換。”
蘇梨慢半拍地問,“什麼?”
沈博舟深看了她一眼,“沈家正在為我物色…”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蘇梨的身子忽然晃了下,他扶她站穩,問:“怎麼了?”
“沒事。”蘇梨有些頭暈,她小幅度地晃了晃腦袋,企圖保持警醒,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問:“沈家正在為你物色什麼?”
沈博舟忽而不悅:“沒什麼。”
他不喜歡和不清醒的人說話。
一點的不清醒都不行。
片刻後,蘇梨感覺手腕又被一陣力道拉扯,緊接着她就被迫轉身往後走了去。
男人的步子不疾不徐,但蘇梨依舊跟得很吃力,手腕也被他拉得有些疼,這種持續的疼痛最是難忍,她不高興地喊了聲:“你要帶我去哪啊。”
沈博舟腳步不停也沒回頭:“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