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潛移默化中,許意闌和梁秉詞的關系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好像從一開始的針尖對麥芒,慢慢地和緩下來,像是春夜的細雨,一絲一絲浸透她的心。
但這些變化若要究一個起源,許意闌也說不清楚。
她隻知道,哥哥沒有看上去那麼壞,在這個家裡可以親近。她也知道,哥哥身上帶着貴公子的天然優越感,看不上她前十五年生活中浸染的粗俗鄙劣,所以她努力學學茶藝、插花,偶爾研究研究各大奢侈品品牌,還謙虛地向哥哥請教,企圖掩蓋和他的那些差距。
當然,哥哥也喜歡逗她,或者說拿她取樂,就像那天故意要在蘇蔓婷面前告她的狀一樣。
起初,他這些手段,許意闌還會提心吊膽,後來有了經驗,她也就不“怕”他了。
不過,她在他面前還是那麼畢恭畢敬,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因為她知道,在這個家,也許隻有梁秉詞還可以依靠。
他在梁家的地位不容小觑,甚至梁伯庸和他說話溫和許多。其中的緣由許意闌不知道,也沒心思去猜。
她隻盤踞在自己的小算盤裡,覺得蘇蔓婷也得讨好梁秉詞,不敢撒潑撒到他身上。那麼,隻要梁秉詞護着她,那她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很快就到了七月的最後一天,是許意闌十八歲的生日。
梁伯庸大概從七月中下旬就提及這件事,說這是闌闌的成人禮,得好好辦辦。
蘇蔓婷聞言,還以為許意闌的成人禮像是别家的千金小姐一樣,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水晶鞋,宴請圈内有頭有臉的人來參加,各路的新聞記者彙聚于此,當晚的娛樂闆塊新聞頭條就是梁伯庸的女兒的成人禮。
結果,大夢一場空。
梁伯庸口中的好好辦,不過指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豐盛的晚餐,給許意闌準備些禮物而已。
生日會不如預期中的壯觀宏大,蘇蔓婷不由得又把氣撒在了許意闌身上,斥責她是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這麼大的事梁伯庸連一些生意場上的好友都不願意宴請。
許意闌沒吭聲,她本來也不喜歡那些虛僞的場面。
她隻是淡淡地看着氣急敗壞的蘇蔓婷,然後低下頭擺弄卷翹起的衣擺。她都懶得戳穿,明明是她這個當媽的上不了台面、得不到梁家男主人的重視。
不過,生日這天,終究算是一個大日子,讓整個家染上些熱鬧融洽的氣氛。
許意闌一早就起來了,在偌大的衣帽間挑了件淺綠色的改良中式旗袍。
這件旗袍還是上次蘇蔓婷幫梁秉詞請設計師,順便給她做的。當時梁秉詞隻是随口一提,覺得她土,許意闌就跟着測量了尺寸,又在那些七七八八的圖片樣式中挑了兩張順眼的。
許意闌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打量着自己,其實她也沒那麼差吧。
年滿十八的姑娘,滿臉的膠原蛋白,皮膚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瑕疵。她是偏淡顔系的美人,五官精緻,眉眼彎彎,眼眸澄澈,看上去有種秀氣的乖巧感。
她對着鏡子笑了笑,在首飾盒裡挑了對珍珠耳環戴上。
徹底收拾好,許意闌才出門,踱了兩步,走到梁秉詞的房門口。
他前兩天說過給她準備了禮物,讓她自己來拿。哥哥的話,許意闌現在言聽計從,讓她自己來拿,她絕對不會等着他上趕着送。
他這人,要面子,惹不起。
故意找茬的話,倒黴的還是她。
許意闌輕輕扣了兩下房門,沒人應答。
女孩兒的眉頭蹙起來,忍不住加大了些力道,還是沒人應答。
許意闌不敢貿然推門而入,隻好在原地徘徊,猶豫了兩分鐘,最終決定先下樓。
結果,身子還沒扭過去,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梁秉詞穿了身深灰色的睡衣,沒戴眼鏡,臉上帶着沒睡醒的頹感,打量着他。
許意闌擡眸看着他有些淩亂的頭發,莫名覺得不修邊幅的他看上去沒有那麼生人勿近的感覺。
她柔聲柔氣地叫了聲“哥哥”。
梁秉詞昨晚談生意喝了不少酒,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了,本想睡個懶覺,結果被敲門聲攪醒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不用想就知道敲門的人是誰,也隻有她敲門那麼雜亂無章,沒有個講究。
梁秉詞垂眸打量着她,小姑娘今天還知道簡單打扮了一下,妝化得不錯,小臉透着粉。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嘴角輕勾了下,這身衣服還挺合身的,本以為好東西穿在她身上會被糟蹋了,沒想到毫無違和感。
女孩兒纖細的腰肢,修長的腿被勾勒得淋漓盡緻。
除了人看上去缺了點兒典雅婉約的氣質,整體上還是不錯的。
梁秉詞輕“嗯”了聲,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怎麼了?”
許意闌輕蹙了下眉,她不信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來敲他的門,明明是他讓她這麼做的,現在還裝傻。
忍住内心想要吐槽的小九九,許意闌說:“你說要我來找你拿禮物。”
梁秉詞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過生日了啊。”
他眉眼間融入了一絲頓悟,這讓許意闌懷疑他是真忘記了還是裝的。
梁秉詞把門推開,“過來拿吧。”
說完,人就先行一步。
許意闌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進了卧室,瞬間被一股男性的氣息裹挾,卧室内又他常用的香氣,但無論怎麼掩蓋,那個淡淡的獨屬于成年男性的荷爾蒙的味道,許意闌忽略不掉。
她其實沒太注意過這種感覺,或者說,她從來沒這麼清晰地感覺過一個男人和女人的區别,來自生理層面的。
以前和郁正晔吃飯的時候,這種感覺都很淡。
許意闌覺得她的呼吸都緊促了。
突然想起他剛回來那天,這股氣息措不及防地闖入了她的領地。
女孩兒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水。
梁秉詞還有些困意,随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倦怠地說:“拿走吧,出去記得把門關上。”
許意闌拿起小盒子,立刻跑出了房間,在中途差點絆倒,踉跄了一下,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梁秉詞看着她跌跌撞撞的樣子,輕笑了聲,毛手毛腳的小丫頭,後面又不是有狼追她。
梁秉詞坐在床邊,在煙盒裡摸出一支煙,塞進嘴裡。
經過她這麼一攪和,他也别睡了。
小丫頭,平時說她兩句,不是偷偷頂嘴,就是背地裡罵他。
這次想着自己的禮物了,就這麼言聽計從了?
也不知道說句謝謝,鬼知道他挑這件破禮物廢了多少勁兒。
若不是為了梁伯庸的面子,他才懶得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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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闌還蠻喜歡梁秉詞送的這個手镯,她也看不出這手镯是什麼種水,反正套到胳膊上感覺還挺好看,和這條旗袍也挺般配的。
于是,當天一整天,她都把手镯戴在手上。
傍晚,梁伯庸回來了,生日宴正式開始。
梁伯庸簡單說了兩句開場白,又送了她一個限量款的包作為生日禮物。
許意闌也沒推脫,笑盈盈地說:“謝謝梁叔叔。”
梁伯庸滿臉慈目地看着她,感慨着說:“闌闌成年了,也是大姑娘。”
梁秉詞聞言,視線輕移到梁伯庸身上,看樣子他還真蠻想要一個女兒的。
許意闌輕抿了下唇,站起身,彎腰給梁伯庸滿酒,“梁叔叔,我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