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宅。”她一本正經地說。

程沐風失笑，“行，鎮着吧。”

離開租房小區時，雨終于停了。停車場的保安推銷車卡，他順手充了一年。

季薇假裝驚訝，探出個腦袋看自動收費系統屏幕上的年卡标識，“程總大氣。”

“你以後要住這裡。我還不得經常過來？”程沐風說，“腦袋收回來，把車窗關上，外面濕氣重。”

“哦。”季薇乖乖照做。

租房子是今天的重要任務，她在飛機上做安排的時候以為會沒空吃晚飯，沒想到事情結束才剛過兩點。

她很早就發現了，程沐風這個人好像被老天爺眷顧，從小到大，跟他一起做什麼事都特别順利。

沒有别的任務，程沐風直接帶她回家。

“這個時間常姨還沒下班，我爸應該正帶着淘淘在後湖釣魚。”

行李送進房間，程沐風退出來，站在門口說，“待會兒讓阿姨送個姜湯過來。你喝完就補覺，吃晚飯再叫你。”

“知道了。”季薇笑他，“是不是管公司管上瘾了？這麼能唠叨。”

程沐風撇了一下嘴角，無言以對，卻又不離開。

他好像還有話想說，叮囑，教訓，或是别的什麼。可最終，目光還是軟和下來，擡手撥了一下她額前快要落進眼睛裡的劉海。

指腹溫熱，淺淺擦過她的眉心。

“歡迎回家。”程沐風說。

**

關上卧室門，季薇臉上的笑容淡去許多。

門外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她背對着門蹲下來，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雙手扯自己單薄的臉頰肉。

笑得臉好酸。

她跟程沐風并不是親兄妹，隻是一起長大，非要有個什麼名分的話，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七歲那年父親因公殉職，她跟着母親來投奔程達明，隻知道是父親昔日在部隊裡的戰友，退伍後從商，生意做得很大。

程達明有情有義，聽完原委，當場就拍闆讓她們母女安頓下來。

原本是寄人籬下，但程家父子倆對她們母女都特别照顧。

住進來的第二年，程達明讓她認了幹爸，給她安排學校也是本地最好的南大附小，讀完直升附中，高考前都不用操心學校的事。跟他的親兒子一樣待遇。

常琳就在程家的公司裡當出納。畢竟是受董事長關照才進的公司，再加上她待遇比旁人好一些，多少會惹些閑話。好在她為人謹小慎微，這麼多年工作上從沒出過岔子，日久見人心，現在跟同事們關系也處得不錯。

季薇放下行李，慢吞吞地整理。

房間裡很幹淨，床上用品都換了新的。她的東西都放在熟悉的位置，沒有被随意動過。幹爸和媽媽都不知道她是今天上午的航班，應該是程沐風交代人打掃的。

從小程沐風就很照顧她。

那時候一起長大，朝夕相伴。直到大學，她統考去了上海美院，畢業順利拿到大廠offer，就留下又工作了三年。

沒空見面，再親密的關系都會慢慢變淡。

雖然隔三岔五地用微信聯系，但話題總不會深入，僅限于互相告知近況。

除了節假日，她幾乎沒回過南江。每次回來都隻是陪媽媽待幾天，去看望幹爸時，也總有意無意地錯開和程沐風見面的機會。

這麼算起來，确實是很久沒見了。

她不太明白程沐風為什麼要來接機。

明明兩個人都知道，關系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了。見了面還得讓自己熱絡起來，像在努力應酬，連笑都會累。

越是想找回原來那種，日常相處時親切融洽的氛圍，越是恰恰能夠感受到，兩人之間真正的生疏。

季薇在心底自嘲。

大概隻有她一個人會想這些有的沒的。

這些年程沐風打理家裡的産業，辦事越發沉穩周到，什麼脾氣的老闆沒見過，應酬她還不是順手的事。

接她回來也隻是正好有空，出于一起長大的情分，又沒有别的意思。

剛畢業那會兒，長輩們也希望她回到家鄉工作，是她堅持留在了上海。

當初涉世未深，不知道真正的社畜生活有多消磨人。這三年裡，她有一大半時間都得加班到十點以後，項目忙的時候作息更亂，身體實在吃不消，才想要離職休養一陣子。

季薇蹲在地上，從自己帶回來的行李箱裡拿出洗漱包，才蹲兩分鐘，站起來就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起猛了。她小心地扶床坐下，又過兩分鐘才緩過勁來。

手機在床上震動，消息很多。她昨天辦完離職發了朋友圈感慨，上海的同事和家鄉的朋友紛紛都來關心。

【一麥知秋：vvvv！到了沒，到了沒】

【一麥知秋：我看今天有小雨，你要記得帶傘啊，别淋感冒了】

季薇拿起手機，回複消息。

【vv：已經到家啦！】

【vv：沒淋雨，我哥來接我了】

【一麥知秋：什麼哥？！】

【一麥知秋：[表情包]】

【一麥知秋：難道就是之前說過的那位，你中學時暗戀過的那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