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心亭瞅了沉眉盯看她的白宗俊一眼,這才半小時,就擰起眉頭了。
如果不喜歡她,可以直接走,白宗俊卻沒有選擇離開這間屋子,就是他們這種患者都有的通病,不會破壞最大的規則。
晚心亭柔和微笑,抱着平闆和手機,忽地,坐在了白宗俊身旁。
白宗俊有一瞬疑惑,緊接着,大腦蒙聩斷閘,晚心亭枕在他的大腿上,乖順地像隻貓,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膝蓋骨。
羽毛擦過的癢感,白宗俊本是氣定神閑翹腿坐在沙發,一下就将雙腿閉攏,整平着大腿肌肉貼合在沙發皮。
白宗俊口吻愠惱:“你這是做什麼?晚小姐。”
“脖子累了,腰也累了,昨晚休息得不好,借着靠一下。白理事,你在介意嗎?”
白宗俊絲毫不想知道她腰累的含義,她蓬松黑亮的發絲漂浮上他的肚臍,癢嗖嗖地挑逗他。
白宗俊回答:"我介意。"
晚心亭去牽白宗俊的手,硬挺的指甲搔刮在白宗俊結實手腕的青筋,笑眼隐隐有病态的瘋狂:“我不介意就好了。忍耐一下,白理事。”
白宗俊面色無常,沒多少情緒說:“不行。”
從他的視角看晚心亭,女人對他的惡意就像兒時的他觸碰蟋蟀的翅膀,會一片片将昆蟲的翅膀拆下。
晚心亭微笑,她的笑容也有點不管蟋蟀死活的殘忍:“可我們在鏡頭前約會。你讓讓我嘛。”
“你這樣很不講理。”白宗俊沒有推開晚心亭,陪她玩,指責道,“前面你說要我尊重你。晚小姐,你也應該尊重我不是嗎?”
晚心亭抿着唇,像個無賴:“我隻是借你的肩膀靠一下。白理事,你也太小氣了吧,我也沒有很想靠在你身上。”
晚心亭起了身,幽怨地瞪白宗俊一眼,白宗俊心弦一動,有瞬息想讓步,美好的藏品應當得到優待,等他完全獲得藏品時,再對她的無禮處以刑罰,要怎麼懲罰這類藏品,白宗俊還沒想好。
在遇見晚心亭前,他沒想過收藏人類。
白宗俊略微頭疼,頭疼收藏她時,怎麼懲罰她比較好。
把她像其他藏品拆成幾塊組裝成盒中美人,無疑破壞了晚心亭活潑調皮的完美性;讓她一輩子不能動彈如蝴蝶标本定在牆紙上,白宗俊又會遺憾她白裡透紅肌表生命力的逝去,可見冰封也不是個好選擇。
白宗俊的思緒混亂了,他在為晚心亭不停調動情緒。
他決心冷臉到底,不理會她。
别惹他了,到時候拆掉她,她又會像小昆蟲那樣滋滋叫着喚疼。
過了一會兒,晚心亭又将頭蹭上他的肩膀,白宗俊抿着唇,壓制淡薄的怒氣望着晚心亭。
白宗俊問:“又怎麼了?”
晚心亭頑皮一笑:“我累了嘛。理事長,我就靠在你肩膀幾秒,你忍忍好不好?”
說是幾秒,晚心亭耍賴似的靠了很久,還在白宗俊耳畔樂呵呵地笑,她的笑聲不張揚,輕飄飄地,像柳絮似的調戲在白宗俊耳蝸上。
這樣的晚心亭更吵了。
白宗俊擰眉。
隻有他們兩人的場合,他略微控不住她。
他無法理解她,她和别的男人約會是極有分寸,隻對他在行使過界的行為。
她想讓他生氣。
但為什麼?
白宗俊不能理解,也維持不住矜傲。
這就是下位者滑稽無禮的挑釁嗎?讓他難受,她就會産生高興?白宗俊将晚心亭的行徑歸結為小孩子博得家長視線的胡鬧,她也不遵守她那套相互尊重說辭,強調平等之類,白宗俊一開始就清楚,她是個利己主義者,和他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白宗俊深思片響,思索清楚晚心亭的真正目的,是他沒有答應晚心亭出門的請求,她才不滿意地跟他胡鬧。
再次受到無聊短視頻内容的騷擾後,白宗俊提出順遂玩晚心亭的心意,他們一同前往海灘玩跳水和海上飛行器。
晚心亭放下手機,展露喜悅,她抱住了白宗俊的手臂,歡呼:“好的呢。謝謝理事長,願意陪我玩耍。那你記得去把西服換了,好嗎?”
她用指節勾住白宗俊的領帶,将他的衣襟弄得淩亂,腦袋枕過的西褲也褶皺不堪,白宗俊倒不在意,僅是擔憂時間遊走的煩悶。
男人正襟危坐,像尊不動的石膏雕塑,晚心亭半坐在他腿上,玩弄他的領帶,拉出來,拽在掌心。
領帶像狗鍊一樣将他的脖頸牽扯,帶來不舒服的窒息感,白宗俊及時阻擋了女人頑劣的行為,他一隻手掌捉住晚心亭的雙手包下,壓制在大腿上不許她動手動腳。
“你有完沒完?”
晚心亭說:“沒完。”還剛開始呢。
白宗俊沒有發現他主動觸碰,破壞了他疏離倨貴的邊界。
晚心亭讓白宗俊進入她的圈套,雖然她看不出白宗俊的病症,但他控制欲強是很明确,控制欲強的人最無法忍受脫離掌控。
脫離掌控即可讓他卸下心防,心神恍惚地接受她的治療。
-
又失控了。
白宗俊穿着泳褲,站在了海崖前,他會跳水,三米高的高度是兒童期的遊玩。跳水是獨屬于他的安靜時間,墜落進自家泳池中沉眠冷靜。
他并不想陪晚心亭玩耍,他是被晚心亭纏得煩了,才想針對她,刺激她,和她争鋒相對。
但他自己卻落入了牢籠内。
白宗俊看着眼前裝腔作勢的女人,她也換了件泳衣,平靜盯着遠方的大海等待,這才是她的真面孔,那就是一具空殼,什麼情緒也沒有,和他一樣對所有事冷血漠然,置身事外地觀看。他們也應該一樣的矛盾,冰冷但抽絲剝繭般伸展細密的網,包羅一切。
他想收藏的渴盼來自于晚心亭和他有着天然的相似。
可她配嗎?
白宗俊盯了晚心亭許久。
前方還有幾個白男摟着亞裔女性在等待跳水。
很吵。
可蟲子再吵,人不會刻意爬上樹讓夏日鳴蟬閉嘴。非要說什麼時候踩上一腳,那便是蟬不幸落在他們鞋旁時,厭煩地,随意地踩上一腳。
白宗俊會享受那種翅骨脆生生斷裂的聲響。
白宗俊回過神,意識到他的失序,平日的他很少會出現思緒跑空的情況,更多時候,他腦内什麼思緒也沒有,和人共情不了。
目前陪伴晚心亭跳水的他,錯亂到他難以忍耐的地步,他做任何事情都無需等待,但他卻站在原地等待。
他本可以包場讓晚心亭玩耍,但那樣,他對她太好了,是多餘的偏愛。
他不想讓晚心亭翹挺起勝利的尾巴,耀武揚威告訴他,他被她看透了,看透他對她有所偏愛。
所以當時他是怎麼會對晚心亭說出那樣的話?白宗俊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問話的情緒。
白宗俊想到換衣前的那會兒,沒有鏡頭在拍攝,他深吸了一口氣問:
“晚小姐,我陪你跳水,你願意讓我包養你麼?”
那一刻,女人幽黑閃耀的眼眸暗淡下來,白宗俊确信自己激怒了她。
他沒有沾沾自喜,隻有零星回防的舒暢。
輪到他扳回一城了。
可白宗俊沒有想到晚心亭會答應:“好啊。理事長,看不出你有這想法。你陪我跳水,我就答應被你包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