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俊雙手掐住了東庭秀的脖子,喉骨被捏斷的緊迫感。但東庭秀大腦竟理智地沒有還手,他用指節捏住白宗俊的肩頭,彷如骨刺,紮入白宗俊的肌肉。
東庭秀的腿也放倒在白宗俊的腳踝下劃拉,試圖破壞白宗俊的重心,扯過他的臂膀,用過肩摔讓他吃癟。
“要不我把房間讓給你們?”
晚心亭收拾完自己,穿着睡裙走出浴室,她靠在浴室門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兩個動粗的男人,像是欣賞狗咬狗的戲劇。
白宗俊推開了東庭秀,東庭秀厚實的背肌砸在房門,發出砰地一聲。
東庭秀揉着脖頸,眼含水霧,他不相信晚心亭會無動于衷,任由他被白宗俊欺負。
晚心亭走到窗前,白宗俊跟了過去。
晚心亭飲下一杯水,說:“白先生,你出去吧。”
白宗俊毫無波瀾的心陡地生出絲絮般的酸澀,他艱難開口:“為什麼是我?”
白宗俊第一次嘗到委屈,是不甘和怨懑:“晚小姐,我先到的您房間。”
晚心亭沒在說話,指了指白宗俊放在床頭的另一隻枕頭,撇了下頭,那羊羔似的軟枕,是白宗俊用來勾引晚心亭的工具。
白宗俊緊了牙關,又恢複疏冷的常色,他點了頭,沒有依依不舍,遵照晚心亭的囑咐,離開了房間。
東庭秀坐在晚心亭床上,揉着青紫的脖頸,白宗俊的力道重,血瘀很快凝結,東庭秀白皙的頸皮上是他的五個指印。
暴力這種幼稚遊戲,東庭秀比白宗俊清楚太多,他們又不是私下鬥毆,誰挨打挨得多就是輸家了,這場鬥争有個權威的評定者。
就如同他在高中欺淩同學後,面對家委會召開的審查一樣,有個權威集團來審判他的過程。而他要做的事,就是遊說這個權威集團,使得自己逃脫升天。
東庭秀知道那一刻,白宗俊是不顧一切想讓他死,而東庭秀順遂他的心意,盡力讓自己成為受傷明确,博得“老師”同情的受害者。
離開的是白宗俊。
東庭秀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
跟他鬥。白宗俊算個什麼東西,又爹又爸的,他才晚心亭偏愛的寶貝。
晚心亭叫酒店工作人員松開散淤的擦藥,東庭秀對站在窗前的晚心亭說:“你别擔心。我和他的事,節目組的人不會說出去。”
晚心亭搖頭:“你和他的事為什麼需要我來擔心?”
東庭秀像被噎了一嘴的泥,噎到說不出話。
晚心亭本質是這種無情性格的女人,他再了解不過,那點被她留在房内的惬意神氣也被沖淡了,東庭秀頹喪着頭,沒有那麼高興了。
心髒像塞了棉花,東庭秀也不懂為何他變得這樣情緒化。可能他情緒本來也不穩定,他的五髒六腑生出難受,因為意識到他不可能獲得晚心亭的愛而勝利。
“送我束花幹什麼?”晚心亭站着,鉗制住東庭秀的下巴,她很喜歡這個動作,東庭秀發現了。
她柔軟的指腹磨在他血瘀處,不疼也不癢。
東庭秀垂下頭,忸怩到默然,他能夠對晚心亭說,隻是想她了麼?想看看她,想和她待在一個房間,聞嗅她冷淡卻清甜的香味。
如果幸運的話,他能夠暗戳戳地,把握住尺度,不輕不重地惹她生氣。
每次她生氣,他都會被強迫地接受奇怪的懲罰。那些快活卻屈辱的懲罰,令他沒有辦法直面自己的心意。他隻能頻繁地做夢,在潛意識中去構想場景。
他跪在她身旁,撈起她的手臂,用臉蛋去摩挲她的肌膚,用舌面舔走她洗浴過後沾染在身上的清淡水珠,手臂有些細小的絨毛,觸在他的舌尖會發癢。
渾身都會癢。
隻有靠近她,被她擁有才會止癢。
東庭秀想成為那種舍不得主人離開的狗,他會焦慮和主人分離,想貼在她身上從她身上長出來般黏住她,逗她開心時,會咬住她手臂,不咬疼她,但就是不松口。
也想被她掐住咽喉,被她像蛇纏一樣擁住脖頸,被她踩踏自尊,然後被迫地和她交融在一起,享受恐懼和陰濕的快感。
晚心亭強調:“我在問你話。”
東庭秀咬緊了牙,或許一閉眼,一股腦說出愛意,但是他沒有脫口而出,反而帶着哭腔問晚心亭:“可以不說麼?”
“當然可以。”晚心亭擰開了藥罐,遞在東庭秀手中,讓他擦藥。
東庭秀本來期待拒絕能得到懲罰,可是晚心亭偶爾表露的溫柔,讓他的期待像滴入棉花被吸收的水液,無可奈何地悲傷失落。
她雖然壓制他,但和她祖父始終不同,她命令的口吻保留着他能夠拒絕的空間,就是這種時不時淺淡流露的溫柔,才讓他沉淪得更徹底。
房間内寂靜一片。
東庭秀擦完了藥膏,他輕輕将頭靠在晚心亭肩膀,“明天你要和姜譽之他們去旅行?”
“不知道呢。作家和PD沒有通知我。”晚心亭又抽出了平闆,“庭少爺,我可以問你些問題麼?”
“如果你是一隻狗,你有咬磨牙棒的習慣麼?”
什麼怪問題。
女巫媽媽,她知道他的怪癖了?知道他這麼大的人還咬着磨牙棒睡覺。
可那不是他的錯。那全是祖父信奉的那名巫女的錯。
小時候他愛哭,祖父請了巫女阻止他的哭鬧,巫女在竹棒施了法,讓他日日夜夜咬着睡覺。久而久之成為習慣,他不咬着磨牙棒就睡不着。青春期時,他戒斷了這種反應。成年期到來,壓力很大,他睡不着的時候,又隻好找出這種老方法治療。
晚心亭拂了耳畔的一縷發絲,“你要誠實地回答我。”
東庭秀用手指幫她當發夾,按住那捋調皮搔動她臉頰的發絲,他的确誠實回答了,翻了個白眼驕傲說:“我不用是狗我也咬着磨牙棒睡覺。你從哪看出我……嗯……嗯……”
東庭秀保證,如果此時晚心亭嫌棄他的反常,他就去咬晚心亭的耳朵,激怒她,然後受懲罰。
“我随口問問而已。”晚心亭眼眸閃亮了起來,“庭少爺,你會咬多久?你是咬着才能入睡麼?”
東庭秀嗯了一聲。
瞬息赧紅了臉,眼尾飄紅,泛着嬌羞的媚意。
他想到晚心亭這麼興奮和不介意,該不會是希望他以後咬着她奇怪的部位,哄他睡覺吧。
天呐,不要,他怎麼受得了。熱死了,一下子身體變得好燥,她怎麼這麼敢啊。西八,要瘋掉了,不行,完全不能想象。啊要死,蠢貨,他為什麼是這麼肮髒的人呢,不能想啊,不能幻想。
東庭秀捂住了口鼻,仰頭,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清醒清醒。
“那你喜歡趴着咬還是躺着咬?”
越問越奇怪了。
東庭秀紅着臉喘粗氣,平複心跳道:“躺着咬吧。我沒有趴着睡的習慣。”
晚心亭眸光又黯淡下去,“這樣啊。”
“我問完了。你出去吧。”女人變臉也就一瞬間。
東庭秀沒動作,晚心亭踹了他一腳,“滾出去。”
這麼無情?
“我不想。”東庭秀撒嬌,“我想待在你身邊。你讓我待在你身邊一晚上,明早你要和别的男人去旅行,我隻能和白熙珍呆一塊。”
說着說着,東庭秀說出了真心實意,他緊接着為自己找補,“你别誤會,我沒有被你抛棄的意思。我隻是想和你聊天。你不是說願意治療我麼?治療都需要聊天的,我們聊會兒天。”
東庭秀的手很不規矩地抱住了晚心亭,晚心亭撒開他的手。
“聊天也不是不行。”晚心亭琢磨,她拉開了套房内冰酒櫃,叫東庭秀起開木塞,“邊喝邊聊。我也想了解庭少爺。庭少爺,最後會選擇熙珍去訂婚?”
東庭秀應激反應很強:“誰說的!我不會和她結婚!我和她隻是逢場作戲,我們手都沒有牽過。呸,她碰都沒碰過我。她非常讨厭我,我也不喜歡她。我是被迫的,會長大人要求我和她在節目見面,為了能和江通電力合作晶圓的制造,當然不止這點,并購下來的公司會有一個新公司控制所有股權。會長說新公司會交給我管理。”
“那你不就成為社長了?好厲害啊。”
東庭秀不好意思道:“算、算是吧。”
晚心亭叫系統搜了下晶圓,不太了解是做什麼的,了解完後,大概明白MJU會長和白宗俊的布局。看似隻是完成一個半導體前端産業的并購,交給嬌貴的小少爺初步鍛煉能力。
本質還是遺産稅的問題,東會長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老頭子總有死的那天,東庭秀是他家唯一的子孫,一旦繳納高額遺産稅,就會打破公司股權的結構,其他股東位居而上。會長便不再姓東,MJU異姓不說,造成集團虧損,一蹶不振。老頭子打下江山的心血毀于一旦。
東會長的打算就是重新配置集團的股權,把着東庭秀的手教他怎麼去收購集團其他産業的股份,從而讓新公司把控住最終的控制權,避免他死後的一系列問題。
之所以是和白宗俊的江通電力合作,因為江通電力也擁有部分MJU關鍵産業的股權,同樣MJU也是。
白熙珍若是真的和東庭秀成婚,老爺子多半會贈予孫媳一定産業的股權,幫助白宗俊的江通電力提升股權控制的位置。
晚心亭在沉思過程中,東庭秀以為沒解釋清楚和白熙珍的關系,令她不高興了。
東庭秀又一次表白完心意,晚心亭對他的态度才好轉了起來。
喝完酒的晚心亭躺倒在床上,東庭秀枕着她的手臂,幸福到迷糊,話痨似的說着他的童年,他那近乎木頭人的兩位父母,還有他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