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聲宛如雷鳴!
杳月的騎術并不精湛,更别提長大後騎馬次數更是寥寥。馬兒在起伏不平的山林間飛速狂奔着,震得她整個人都要散了架,此刻隻是咬着牙逼自己攥緊缰繩,才不至于被颠下馬去。
身後人越逼越緊,口中念念有詞,可風聲呼嘯,杳月聽不清也沒精力聽,隻是悶頭往前狂奔。身後人似乎想要逼停她,但是否是槍法不好,那槍子兒隻圍着馬蹄畫圈兒。
但這也足夠杳月喝一壺了。馬兒受了驚吓,動作愈發大,杳月使勁渾身力氣卻仍看着缰繩一點點滑了出去。掌心生疼。
前方忽然出現一條河來,不算寬闊,卻流速湍急。杳月思考起淌水而過的可能性來——馬兒渡河自然容易,但渡河時必定晃動激烈,杳月已近力竭,很有可能被甩下去。
顯然身後人也察覺到了這一切,當即端起獵槍,對着馬腿就是一槍。
劇痛讓馬兒前蹄蹬離地面,整匹馬仰天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而杳月不受控制地被甩了出去,當即滾落到一旁的草地上。
河灘濕滑,杳月跌落時肩胛骨被狠狠磕到,根本爬不起來。而餘光裡,那追趕上來的男人竟是連馬停都等不及,直接一個飛躍從馬上跳下,沖了過來。
“不要碰我!”
右手不知何時已徹底使不上力氣,杳月用左手抽出匕首比在自己頸上。她現在的樣子狼狽得很,發髻已散,淩亂的發絲不知是被汗還是河水打濕貼在頰上,讓人看不清她的容顔。
混亂之餘,隻剩一雙眸子在塞北殘陽的日影下閃着孤注一擲的光。宛如寒夜裡閃爍的星子。
面前的人絲毫沒給她反駁的餘地,戴着皮質手套的大手伸出一扭,又快又準地打掉她緊握的匕首。
完了。杳月随即想到跳河,可顯然眼前的人動作更是快她一步,當即向前一撲,單手宛如鐵鉗一般掐住她的腰,男女力量的懸殊讓她無法再移動分好。
“杳月,杳月!”那個人竟然在喊她的名字。極度緊張之下,杳月根本分不清那個人是誰,還是冰涼的皮質手套拂過她的臉頰。
臉上的發絲被人輕柔挽在耳後,楊益生的臉出現在視野裡。杳月愣愣地望着他,大起大落之餘她似乎連眼前人都認不出了。
楊益生一身軍裝,緊張地望着她。
身為軍人,他見過太多這種被吓傻的人,潑水,大喊,或者是來一個清脆的巴掌,都是極快見效的療法。
可眼前的杳月像隻偶然停留在他指尖的蝴蝶,他的手還停在她微微發顫的蒼白的臉頰上,此時此刻,他們誰也沒意識到彼此間過分靠近的距離。
心髒抽痛着,他隻是托着杳月的臉,逼她凝視自己,最終輕聲道,“杳月,是我。”
“楊......三哥?”
堵在心頭的那口濁氣終于被吐了出來。在原本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關頭,看到熟悉的人——峰回路轉,杳月簡直連該哭該笑都忘了。隻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仰着臉問他,“三哥,我這不是死前的走馬燈吧?”
楊益生失笑,臉上難得顯露一絲溫情。他有些流連似的,食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她的臉,“杳月,你活的好好的。”
杳月終于笑了,她想起身,卻發現身子早已軟成一團,肩胛骨更是疼的她低呼出聲。楊益生伸手一按,就曉得可能是骨折了,歎氣道,“你這丫頭,跑得這樣快。我一直在後面喊你,竟然怎麼都追不上。”
杳月有些不好意思,汗顔道,“我......我以為是土匪。”
“我長得很像土匪嗎?”楊益生面無表情地問她。愣了一秒,杳月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有意跟自己開玩笑,不禁覺得更冷了。
她絮絮跟楊益生說起剛才的情況來,楊益生聽到喜子時,臉色難看了不少,遲疑片刻道,“我今日回奉天述職,恰巧路過此地,若不是偶然看見喜子,斷是不會知道你們也在這的。”
杳月驚喜,“你見到喜子了?”
楊益生見她一臉期待,不忍讓她傷心,卻也是沒辦法,從懷裡掏出一片帶血的衣角。這是喜子今早身上穿的樣式。
楊益生安撫道,“我見喜子橫死路邊當即覺得不對,怕你有危險便趕緊追了過來。卻不想反而吓到你,是我的過錯。不過既然我來了,便不怕了。”
杳月沒說話,隻是偏過頭去兀自哭了起來。
楊益生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裡,雙臂在靛藍色的河邊舉起又放下,末了隻是摟住她的肩膀,像是小時候一般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吧。”
*
有楊益生相伴,路上果然順利不少。楊益生挂念她肩胛骨上的傷,一路不停,到了奉天就請大夫來幫她醫治。索性隻是皮肉傷,并未傷筋動骨。想必是杳月吓得厲害,方才才動彈不得。
楊家在奉天也有産業,楊益生遂提議杳月先在楊家住下,省得她折騰。但杳月還是拒絕了,畢竟她如今還是周家的人,而且找周蘊文的事還是不要讓外人知道才好。
楊益生也不堅持,隻是懇請讓她先好好休息一晚,待周家的房子收拾好後再去也不遲。杳月感念他的慷慨相助,對他也十分信任,更何況她實在累得不行了,渾身像是要散架。
于是隻有答應的份了。
她坐在沙發上乖乖點頭的時候,楊益生已換了一套新的軍裝準備去開會。回過頭來就看到她乖巧模樣,忍不住叮囑,“乖乖睡一覺,有什麼事就叫人。不用怕,已經到家了。”
杳月心情好了不少,也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了,“三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這我還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