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蘊文愕然,他沒想到肖定傾會忽然提到這個。
片刻後他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啞然道,“怎麼會忘記呢。”
——笃志拓新,勵學正道。
然而這短短幾個字,周蘊文此刻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仿佛這些話一經他口就是玷污,畢竟……
“我如今是徹徹底底背叛了這幾個字,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去了。”
周蘊文苦笑着說。
同時令周蘊文感到費解的是,他的放棄是被迫的,是無奈之舉。而肖定傾,他的生活順遂安穩,為什麼非要去做這些。
“你可以回頭的。”
肖定傾忽然的一句話仿若一聲警鐘在周蘊文的腦海中重重響起。
“其實......一開始得知你如今在為哪方做事時,我非常震驚。”肖定傾苦笑了一下,“蘊文,我們是朋友。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了解,我更知道你跟那棟樓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一路人。
我唯一可惜的是你一開始被他們拉去,見到一些不好的事便以為這世上所有人都是用主義去僞裝生意。
你或許不相信理論上的主義,但你可以先相信一個真實的人,比如我,你的朋友......亦或者,你的愛人......”
“你說什麼?!”
周蘊文登時緊張起來,“你把杳月拉下水了?”
肖定傾望着他這副緊張的樣子,歎了口氣道,“不然你以為接任站點的新聯絡人的是誰?我和黃唯都已經暴露了。”
他抱歉地望着周蘊文道,“其實在上學時,杳月已經表現出這種興趣。而後黃唯與她接觸時發現她是個意志堅決、敢想敢幹的人,很适合地下工作。而那次研學那次突發事件發生後,黃唯的真實身份在她面前暴露,于是我們就勢吸收了她。蘊文......”
“别喊我的名字!”
肖定傾話音未落,周蘊文一拳已經招呼到了肖定傾的臉上。一種被被刺了的感覺久久萦繞在他的心上,他拼命去救的老友竟然将杜杳月拖下了水?
黃唯聽到動靜,趕緊跑進來又被肖定傾趕出去。周蘊文恨恨地看着他,“你也别想跑!”
而肖定傾捂着臉繼續道,
“蘊文,我知道你現在恨我,恨我把杳月帶進一種危險的境地。但我必須要說,這是正确的選擇。而我至今都堅信自己就在一條正确的路上。國将不國,閉門造車般地忙于學術又有何用?”
“呵。”周蘊文冷笑了一聲,“我倒覺得寫幾本書就算最後被戰火給少了,但起碼隻要有一個人看過,也比爾虞我詐、同室操戈要來的值得。”
“蘊文,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不信你感覺不到。”
“無論如何,杜杳月她不會去做這些的。我現在就代她拒絕你們。你們愛找誰找誰去。”
“周蘊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專斷了?!”肖定傾臉上也多了些許愠色。
“從一開始你就說是我們誘導杳月。可請你注意,她現在是個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考量!加入我們是她自己做好的決定,沒有人能替她否決!”
周蘊文轉身而去的身形頓住,片刻後他道,“好啊,那就試試看吧。”
他扭頭望着肖定傾出神,“肖定傾,你說的這麼大義凜然,但我打賭,你根本沒有嘗到過失去的滋味。”
随即出了屋去,不再回頭。
屋内,黃唯走進來,一臉憂慮,“肖教授,其實杳月并不希望咱們把這件事告訴鄒先生,您何必多此一舉,豈不是破壞了你們二人之間的友誼。”
肖定傾歎氣,隻是道,“你不認識周蘊文,不知道他是個多好的人。”
好人不該在泥潭裡打轉。
*
周蘊文氣勢洶洶地回到家中,關門的時候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杳月正在屋裡溫書,聽到聲音當即從屋内出來。
“這是怎麼了?難道那些人又為難你了嗎這?”
她手裡還拿着沒放下的筆,話音未落,周蘊文已經沖上樓來。
他将她逼到牆邊。杳月從沒見過周蘊文這幅樣子,懵懵地望着他,“怎麼了?”
說話間手已撫上他的臉頰,她似乎想讓他可以盡快開心起來,于是難得撒嬌道,“不要不開心了嘛。”
周蘊文簡直拿她沒辦法。
這一路上他想了無數句話,并且有信心将她逼問地丢盔卸甲、無處遁行。
然而當她仰着臉望向他時,最先潰不成軍的竟然是他自己。
“肖定傾都告訴我了。”
周蘊文的聲音低沉。
此話一出,杳月便明白了,與此同時意識到了周蘊文宛如死火山般被壓制住的憤怒。
“是不是他們教唆你?引誘你?诓騙你?”
周蘊文看到她偏到一邊去的臉愈發感到恐慌,他當即什麼都顧不上了,一把抓住杳月的肩膀,“你說啊?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幹什麼嗎?”
杳月的臉色也是同樣的凝重。其實她也不想隐瞞周蘊文,可同樣她害怕看到周蘊文此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