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心痛到無以複加。
“我們……坐下聊吧。”
——
兩個人坐在客廳裡,面面相觑。氣氛十分凝重。
杳月倒了一杯茶遞給他,然而周蘊文沒接。
她知道他現在在氣頭上,所以并不堅持。而周蘊文見她就這麼自然地放下了杯子,心裡更生氣了——
看來她也沒多心疼他。
他這一路可半點沒停,從巷子口一路跑進來的。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蘊文,我……我隻能說這一切都是我的決定,沒有任何人逼迫我。”
“你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就說明你根本就沒想明白。”
“不,我想的很清楚!這不是我腦袋一熱拍闆的事情,我想了很久也觀察了很久!”
杳月撅起嘴來,似乎在為他武斷的态度而生氣。可随即目光裡,是他垂着頭故意不看她,那模樣簡直像個嘴硬的小孩。
是而态度又軟了下來。
她剛要說話,就聽到周蘊文開口道,“杳月,我對你不好嗎?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你隻要乖乖的,平安順遂地陪在我身邊……這要求很高嗎?”
一句句诘問從他口中說出來,聽着反而像是祈求。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杳月忽然開口。
周蘊文聞之一愣,随即又自嘲地笑了,“我怎麼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想說我給你的這些,你根本不在乎也不想要。”
“不是的。”
杳月堅定柔軟的聲音響起,周蘊文擡起頭來,對上她流淚的雙眼。
“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呢周蘊文?”
杳月哽咽了,但她還是要說。
“我想要你幸福。”
“我不想要你為了我的幸福甚至去犧牲你自己,去把你自己捆綁在一個你痛恨的環境裡就為了……我的安穩?這太不公平了。”
“我不要公平!”
“可是我要!”
這是杜杳月第一次對他大聲。在他逃婚的時候,她隻是忍耐;在為了救他在大街上被官兵拖拽的時候,她也是忍耐。
杜杳月一向很擅長在苦難面前咬緊牙關,而此刻在這個世上最愛她的人面前,她卻再也無法忍受沉默。
“我想要我們兩個人都幸福,我想要所有人都幸福。”
杳月流着淚做到他身邊,“你以為你隻要不說别人就不知道,可是周蘊文,我不是瞎子,我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
我也不是菟絲花隻能苟活在你的臂彎下,我想我們應該是兩株青藤,活着的時候緊緊纏繞向上,就算是死了也能化作同一份養料,向更深處進行滋養。”
“我如今這樣……并不是因為你。”周蘊文仍然無法退讓,但他的态度也已經軟了下來,“杳月,你不必為了我做這麼多。”
“不,這正是我要做的事,我要讓這個國度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幸福的權利,我要讓每一個孩子有一個安全的求學環境……我還要讓你回到正軌上去,去過你想過的任何一種生活,而不是被我捆綁着的生活。”
杳月笑着拉住他的手,“你知道嗎?直到跟着勘探隊走出校園,親自到來到群山之間,我才第一次對‘家國’二字有了具體的感觸。我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壤都是故土,我們在路上遇到的每個人都是兄弟姐妹,所以我有責任站出來的,我也願意站出來。”
周蘊文沉默着,他自然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甚至很多個瞬間,他覺得杳月簡直是刨出他的心來替他說話。
可他還是做不到放手,“你想做事,有很多方法,比如募捐,比如寫稿,比如……”
“蘊文,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大敵當前,你我隻有一條活法。”杳月笑了,“如果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朝不保夕,每天一睜眼都面臨着曝屍街頭的風險的話,那我願意選擇一種利他的死法。”
她輕撫着周蘊文的臉,掌心濕潤。
不知不覺間她也落下淚來,她幾乎是以感恩的心情渴求着周蘊文,她道,“其實我是這芸芸衆生中的最普通一個,隻因在你的愛裡才變得有所不同。”
“杜杳月。”
周蘊文俯身向前吻住她。
一聲聲地無意識地幾乎帶着某種宗教性質地去喊她的名字。
鹹的。
這是自她們确認關系以來,杜杳月收獲的第一顆苦澀的吻,卻同樣令她流連萬分。
耳鬓厮磨間她感受到他滾燙的唇齒貼近她的耳朵。
他說,杜杳月,我不信仰這世上的任何主義,我隻是信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