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甚至覺得,隻要她能消氣,就算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來詛咒他,他也不會在意。
萬靈安沉默了一下,道:“魏福忠,他傷害了你,你受過的梃杖,全是因為他,他必須付出代價!”
“這是我的事情,如果我知道你會恐怖如斯,我一開始就不會……就不會……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的。”
似乎要否認他們的所有過往。
她的表情太過決絕,決絕之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的嘴唇蒼白,說:“我可以解釋。”
她隻是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寒涼。
“在放火之前,我早已暗中布局,要村民們全部撤離,可是,聯絡人卻被神秘地殺死了,消息最終沒有傳遞出去。”
“可是放火燒村是你的命令,不是嗎?”
“害死他們,絕非我的本意,我不知道那人被殺了。”
“那你找出是誰殺了你的聯絡人麼?”
萬靈安沒有說話。
“呵,那就是沒有了……堂堂的大明首輔,算無遺策,卻在陰溝裡翻船了。其實你早就查到了明貴妃被下藥以及魏福忠私聯齊王吧,隻是卻沒有确鑿的證據,因為河邊村的事情惹了衆怒,魏福忠的黨羽才會倒戈,親手遞給你那些證據,首輔大人,恭喜你,從此以後,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你的絆腳石了。魏福忠再厲害,也終是你的手下敗将了,多年的心腹大患一朝根除,首輔大人,你不高興麼?”
她嘴角明明帶着笑,可是這笑卻毛骨悚然。
他想抓住她,她隻是退後了一步,嫌惡地望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如一根毒刺,狠狠地刺到了他的心中。
“我的手下們,還有那些無辜的村民們,都是被你放火燒村的命令害死的。”她突然笑了,這笑中湧起了瘋狂的情緒:“我真傻,也許你永遠也不會懂,在我的心裡,他們不止是手下,還是我的朋友,可是現在,他們都死了,所以——我要幫他們報仇!”
話音未畢,她突然将玉簪拔下,用力地朝萬靈安的脖頸刺去……
萬靈安難以置信地望着她,下意識地反手抓住她的手。
“你要殺我?”
心髒驟然凍住,仿佛連溫泉也暖不了。
“你要用我送你的簪子,殺我?”
她逼視着他,銳利的目光似乎想将他刺穿:“萬靈安,從此,你就是我一輩子的仇敵,我與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萬靈安喉間似乎湧起了一股血腥氣。
耳邊似乎有桂花落下的聲音,零落在泥中,世界再度歸為沉寂。
他從未看過她眼中有如此的恨意,這恨意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的手突然松開了。
“好,如果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
他微微擡起頭,将她的手對準了自己的脖子,仿佛像是在教她一般,他說:“從這裡刺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緊緊地握住那簪子,心想:是啊,他說得對,隻要刺進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手卻不聽使喚,怎麼也下定不了決心。
他怎麼能那麼殘忍,他想她殺了他,讓她的手上沾滿他的鮮血,然後,她便一輩子也忘記不了他了?
不,她不會讓他如願的!
她将那價值連城的玉簪扔到了地上。
那簪子“砰”的一聲碎成了幾塊。
此刻,理智仿佛戰勝了情感。
她搖頭說:“如果我殺了你,聖上必會讓我給你抵命,這太不值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呢,黃泉路上,我才不要與你相伴。”
她像是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萬靈安的眼神帶着痛楚,眼眶仿佛染上了紅色。
“我會去望春縣,我會好好地生活,連帶着他們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她頓了頓,“隻是,你我隻能是死敵,這輩子再無任何可能。”
血色的晚霞像熊熊的烈焰,在天邊無窮無盡地燃燒着。
她轉身,向後走去,重重地關上門。
萬靈安還在屋外,她看不清他的目光,此時的她覺得,也沒有必要看清那目光了。
她将後背抵在門上。
她知道,他們此生,也會走向截然不同的兩條路了。
***
第二天一早,她便與徐芃敏駕着車前往望春縣了。
出了順天府不到幾裡,馬車卻被攔下了。
那人一看便是外邦之人,景暄和記得,自己曾在麥娜爾的身邊看過那人。
“四眼佛”的案子後,麥娜爾就與暹羅王子查庫萊鬧和離了,麥娜爾的理由是,西域一向虔誠重佛,而查庫萊的所作所為卻玷污了她的信仰,實在是讓她難以忍受。
二人大吵一架,查庫萊便率先離開了,隻是景暄和不知道,麥娜爾居然還在順天府,甚至想着與自己單獨見面。
仆從低聲道:“暹羅王妃,不,現在是西域公主殿下了,她想與景大人,做一個交易,事關河邊村的藏寶圖,不知景大人,有沒有興趣呢?”
【第六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