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案而起,雙目陰鸷,掃過在場之人,很是不屑:“所有人一個字都不能少!”
随即拂袖而去。
一句話直接打斷了陸臣想節省開支的念想。
好在大家心情都很差,哭唧唧地認命抄書,陸臣安穩度過一個下午。
夜風四起,蚊蟲在樹下嗡嗡叫,少年關上窗戶,開始抄書。
左手一支筆,右手一隻筆,同時抄寫《弟子規》。
沒錯,陸臣專長就是左右手可以同時畫方、圓。
兩個手可以同步寫字,字體可一緻,也可大相徑庭。
而隔壁卻熱鬧非凡。
“伯駒,你覺得這次稚兒殺友案子怎麼判?”
“不好說,稚兒說是兩人在井邊打鬧,他推他,他又推他,互相推搡,最後自己不小心将人推到井邊,導緻好友墜井身亡”
“要我說,應該一命償一命,難道就因為稚子之言就放棄了真相?”
“不排除稚子故意為之”
“所以你們都是主張一命換一命!”
“什麼叫換?明明是他殺了好友,好友的雙親痛失孩子,而他卻承歡膝下?”
“可是好友已然死去,我們不能因為這一失誤就讓他抵命,那不是讓稚子的雙親也要承受喪子之痛..”
“就是!在下認為:不如讓稚子認好友雙親為幹親,日日叩首問安,時時關心二老,奉若親人,也是一樁美談!”
“放屁!讓兇手整日在受害人的親人面前露面無異于傷口撒鹽,我想雙親更傾向于把兇手捉拿歸案,繩之以法,以告慰其子在天之靈..”
“哼!斯人已逝,何必執着于無意之失,活着的人更應該帶着逝者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不好嗎?”
王全霍然起身,執着紅梅傲雪墨扇,深深地看着相識幾年的好友,很是陌生,他不死心道:“呵!要是這般,在下正好有一事想問問你”
周正回之以禮:“還請賜教”
旁人見王全臉色不對,忙拉住了他,卻不想王全笑笑,非要問個明白:“若是周兄的好友将您殺了,他口口聲聲說是無意之失,然後您的家人選擇原諒了他的罪行,這樣的結果,難道你滿意?”
一席話令場面頓時冷卻下來。
周正被怼得漲紅了臉,他拿着扇子支支吾吾:“怎麼會?”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犯了事自然要遵從律法,接受審判,不能因為旁人的意見左右結果,應該站在受害者本人的腳步來定性..”
王全噗嗤一下打開折扇,滿身郁氣盡散去,朗聲道:“是了”“周兄言之有理..”
一旁的周雄見場面熱鬧起來,大家面色緩和幾分,忙說和着:“在下還怕兩位鬧翻臉,現在看看是鄙人拙見了..”
“高!”“實在是高!”
其他人也從剛才的辯論中如夢初醒,齊齊叫好。
就連一向話少的李觀棋也忍不住拍手叫好:“聽王兄一席話,簡直如沐春風咦”
辯論一則交換思想,二則用自己的魅力來說服他人。
而辯論最高的境界就是反方親口承認正方的觀點。
而王全剛剛就讓周正不知不覺中否認自己的觀點。
路臣聽了一耳朵,不禁感歎:“古代人果然有大智慧”
他揉着胳膊肘子,側目發現,隔壁好像沒動靜,難道睡着了?
也對!
古代沒什麼娛樂節目,點着油燈,對于一些家庭來說頗有些貧困。
夜如白晝,熱鬧的院子漸漸寂靜,唯有枝頭蟬鳴吱吱亂叫,油燈亮了一宿。
“喔!”
房主的公雞扯着嗓子鳴叫,打破了甯靜的清晨。
“唔!”少年起身,抻了抻腰身,揉着脖子開始洗漱。
好在書堂離周家隻有十分鐘教程。
熬了一宿,可算是完成罰抄任務。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少年得出一個結論:
熬夜要不得!
傷肝傷心傷肺又傷身,簡直不劃算。
為了防止學堂那群家夥使陰招,他決定還是用質紙将罰抄紙張包裹起來。
于是他向周家借了皮紙,将東西裹好塞進布包裡。
陸臣到寇家學堂時,臨時代課夫子寇懷濟早已來了,正襟危坐在案牍上。
他連忙走過去,行禮問候道:“請夫子安”
寇懷濟:“嗯”“做吧”
少年未坐下,而是繼續弓着腰身,像是有事要說。
臨時夫子雙眼微睜,看向他手裡的包裹,若有所思:“可有要事?”
目光上擡,望着少年那張精彩絕豔的臉蛋稍稍失神....
陸臣:“禀夫子,這是學生的罰抄,還請您過目”
臨時夫子挑了挑眉,目光看向被皮紙包裹的罰抄,他興緻淡淡。
用手撥開罰抄,細細掃了一遍,指着兩種不同字迹,厲聲問道:“這也是你的字?”
少年微微一笑:“先生請看”
隻見陸臣拿起前面兩排學子的毫筆同時寫字。
左右手步調一緻,筆勢流暢,遠看确實像那麼個樣子。
《弟子規》有1080個字。
他從尾抄到中間,便收筆了。
“喲!陸姑娘來了?”
“瞧瞧咱們陸姑娘還挺像個人..”
“就是就是!”
這時一群少年從門外狂奔進來,猛然看見陸臣就不免嘀咕兩句。
陸臣沒搭理他們,捧着自己的東西遞給臨時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