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庠序興而禮樂未具”者。臣蓋以為庠序者,禮樂既興之所用,非所以興禮
樂也。今禮樂鄙野而未完,則庠序不知所以為教,又何以興禮樂乎?如此而求其
可封,責其胥讓,将以息訟而措刑者,是卻行而求前也。夫上之所向者,下之所
趨也,而況從而賞之乎。上之所背者,下之所去也,而況從而罰之乎。陛下責在
位者不務教化,而治民者多拘文法,臣不知朝廷所以為賞罰者,何也?無乃或以
教化得罪而多以文法受賞欤?夫禁防未至于繁多,而民不知避者,吏以為市也。
叙法不為寬濫,而吏不知懼者,不論其能否,而論其久近也。累系者衆,愁歎者
多,凡以此也。
伏惟制策有“仍歲以來,災異數見,乃六月壬子,日食于朔。淫雨過節,暖
氣不效。江河潰決,百川騰溢。永思厥咎,深切在予。變不虛生,緣政而起”。
此豈非陛下厭聞諸儒牽合之論,而欲聞其自然之說乎?臣不敢複取《洪範傳》、
《五行志》以為對,直以意推之。
夫日食者,是陽氣不能履險也。何謂陽氣不能履險?臣聞五月二十三分月之
二十,是為一交,交當朔則食。交者,是行道之險者也。然而或食或不食,則陽
氣之有強弱也。今有二人并行而犯霧露,其疾者,必其弱者也。其不疾者,必其
強者也。道之險一也,而陽氣之強弱異。故夫日之食,非食之日而後為食,其虧
也久矣,特遇險而見焉。陛下勿以其未食也為無災,而其既食而複也為免咎。臣
以為未也,特出于險耳。夫淫雨大水者,是陽氣融液汗漫而不能收也。諸儒或以
為陰盛。臣請得以理折之。夫陽動而外,其于人也為噓,噓之氣溫然而為濕;陰
動而内,其于人也為噏,噏之氣冷然而為燥。以一人推天地,天地可見也。
故春夏者,其一噓也。秋冬者,其一噏也。夏則川澤洋溢,冬則水泉收縮,此
燥濕之效也。是故陽氣汗漫融液而不能收,則常為淫雨大水,猶人之噓而不能
噏也。今陛下以至仁柔天下,兵驕而益厚其賜,戎狄桀傲而益加其禮,蕩然與
天下為咻呴溫暖之政,萬事惰壞而終無威刑以堅凝之,亦如人之噓而不能噏,
此淫雨大水之所由作也。天地告戒之意,陰陽消複之理,殆無以易此矣!
而制策又有“五事之失,六沴之作,劉向所傳,呂氏所紀,五行何修而得其
性?四時何行而順其令?非正陽之月,伐鼓救變,其合于經乎?方盛夏之時,論
囚報重,其考于古乎?”此陛下畏天恐懼求端之過,而流入于迂儒之說,此皆愚
臣之所學于師而不取者也。
夫五行之相沴,本不至于六。六沴者,起于諸儒欲以六極分配五行,于是始
以皇極附益而為六。夫皇極者,五事皆得。不極者,五事皆失。非所以與五事并
列而别為一者也。是故有眊而又有蒙,有極而無福,曰五福皆應,此亦自知其
疏也。呂氏之時令,則柳宗元之論備矣,以為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其可行者,
皆天事也。其不可行者,皆人事也。若夫禜社伐鼓,本非有益于救災,特緻其尊
陽之意而已。《書》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馳,庶人走。”
由此言之,則亦何必正陽之月而後伐鼓救變如《左氏》之說乎?盛夏報囚,先儒
固已論之,以為仲尼誅齊優之月,固君子之所無疑也。
伏惟制策有“京師諸夏之表則,王教之淵源,百工淫巧無禁,豪右僣差不度”,
比在陛下身率之耳。後宮有大練之飾,則天下以羅纨為羞。大臣有脫粟之節,則
四方以膏粱為污。雖無禁令,又何憂乎。
伏惟制策有“治當先内,或曰,何以為京師?政在擿奸,或曰,不可撓獄市”。
此皆一偏之說,不可以不察也。夫見其一偏而辄舉以為說,則天下之說不可以勝
舉矣。自通人而言之,則曰“治内所以為京師也,不撓獄市,所以為擿奸也”。
如使不撓獄市而害其為擿奸,則夫曹參者,是為逋逃主也。
伏惟制策有“推尋前世,探觀治迹,孝文尚老子而天下富殖,孝武用儒術而
海内虛耗。道非有弊,治奚不同”。臣竊以為不然。孝文之所以為得者,是儒術
略用也。其所以得而未盡者,是儒術略用而未純也。而其所以為失者,則是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