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何種古籍?不是,那紫衿好奇這個做什麼?她看哪些書他也要管?蕭無序又聽得一陣頭疼,這問題說簡單倒也簡單,可壞就壞在她這手法普通古籍中并無記錄,她要是真随口說一個,到時候真被揪出什麼端倪來,也是難說。
事已至此,蕭無序本想胡亂報一堆書名來,奈何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可早就記不清自己翻閱過哪些古籍了,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深吸一口氣,她幹脆轉移注意道:“相術門的古籍着實豐富,家主武阙夫對來訪之客也格外熱情。”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武阙夫癡迷相術,家中關于相術占蔔之類的古籍數不勝數,後來還創下了相術門,立志攬盡天下同志之士,确實也是人盡皆知。正好,來客也有相術門的人,雖然不是那武阙夫,卻是他唯一的兒子。
于是乎,又有部分視線落到了武上娆身上。小辮子也扭頭望向武上娆,眯縫着眼,目光中盡是警告。武上娆被她盯得渾身難受,也不敢招惹這位姑奶奶,而且……幫就幫一下啰,何況還能為他老爹的相術門鍍層金,何樂而不為?
于是武上娆起身朝竹茔道:“回主上,落雁少主确實與相術門有些緣分。”臉不紅,心不跳,竟也說得一本正經,不僅騙到了衆人,還差點兒把自己也騙了。
如此,這事兒才總算是翻篇兒了,小辮子也滿意地轉了回去。蕭無序趕緊收拾好卦具,辭别竹茔,麻利地退下了,不過等她落座,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身側的目光似乎更加惹眼……
她鼓起勇氣,稍一俯身錯開小辮子,果不其然,撞上了伍味子的視線,眸光閃爍,說不清道不明。蕭無序本就心虛着,更沒心思細想,趕緊縮了回來,規規矩矩坐好了。
獻禮畢,衆舞女又從角落緩緩冒出,琴音起,舞衣綻放,紅絲飄揚,一層層一浪浪,飄逸絢爛。輕快的琴音愈發激昂,衆舞女動作也愈發幹淨利落,竟有了幾分沖鋒陷陣的意味。而那位紫鈴姑娘,是越發明目張膽地去瞥伍味子。
蕭無序好不容易才蒙混過關,現在聽什麼看什麼都覺無比舒坦。何況那琴音飄蕩起伏,慷慨醇厚又缥缈悠揚,當真是仙品。而某個讨厭的家夥,似乎有點兒情況,她更是心下暢快,看得樂呵。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顫音蕩開,整個曲子驟然斷裂。衆舞女一驚,動作一滞,待看清了情況,臉色紅轉白,紛紛跪地。紫鈴笑意也悄然一散,看向那琴師,又望向高台,張口欲言,猶豫一瞬,還是先跟着跪下了。
竟是琴弦斷了!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古琴一斷,琵琶女的琵琶也停了,面露慌亂,也随着衆人下跪請罪。至此,所有的聲樂都消失了,唯有燃燒的火花,噼啪作響。
那位琴師顫手去觸斷弦,仍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過了好一陣,她才認命地收了手,臉上的血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雙手交疊,抖得跟篩糠似的,趴在地上請罪。衆賓客紛紛噤聲,臉色也随之一變,注視着場中的琴師,面露惋惜。
如此的場合,琴弦卻斷了,這兆頭可太不詳了啊!
“呵……”竹茔注視着場中的斷琴,笑意漸冷,“保存千年的古琴,今日竟還能斷在我眼皮底下,也是難得。”
阿蠻怼起人來麻利,辦起事來倒也是幹脆,當下已行至琴前,拾起那斷弦看了一陣,臉色也沉得厲害,咬牙道:“琴弦被人動過手腳……”
見四下又鬧騰起來,說東說西疑神疑鬼的,聞沙開口道:“主上,如此重要的場合,她們定不敢有所怠慢。今夜人多眼雜,何人動的手,也說不清。”
阿蠻憤憤别過了頭,轉移了攻勢,朝竹茔道:“主上,若不是這群舞女疏忽,歹人哪兒來的機會動手腳,琴弦又怎會斷裂?我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說得也确實有理,席上又是一陣死寂。竹茔思索一陣,剛要開口,沉默多時的伍味子卻道:“冰月宴既已開始,舞樂便不可不盡,主上不妨讓她們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嗎?”竹茔望向那發顫的琴師,神情複雜,半晌,還是緩緩應道,“好。”
聞聲,那琴師壓抑着泣聲,磕頭謝恩道:“多謝主上開恩。”随即又朝伍味子一欠身。
聞沙派人重新取了一把古琴,換走了那把殘琴。那琴師哆嗦着坐下,深吸一口氣,哆嗦着擡手觸碰琴弦,可仍是抖得厲害,琴音輕顫,她越想控制越是徒勞,臉色慘白,嘴角也止不住地顫動着。
竹茔揉揉眉心,歎息道:“怕是有些困難呐。”
就在衆人皆以為難以收場時,聞沙卻朝伍味子道:“聽聞閣下琴劍雙絕,可否勞駕閣下一試?也好解了此殘局。”
伍味子卻道:“與蕪茔琴師比,在下琴技可謂是不精,怕是要見笑。”
竹茔卻扶着下颚,垂眼注視着他,眸露微光,開口道:“我曾有幸聽過霁風門主所奏之琴,潇灑風流,飄逸精妙,當真是無與倫比。”
聞沙趁機補充道:“閣下從小耳濡目染,又名聲在外,還請勿要自謙,重啟這琴音。”
“如何?”竹茔挂着笑,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伍味子眼簾微垂,仍是推辭道:“主上的繼位禮,由我來撫琴,受寵若驚,也是不敢當。”
蕭無序暗暗好笑,不敢當……這一路下來,這家夥雖不怎麼言語,但她瞧着這家夥臉皮挺厚的啊,這是非要人家來個三請四迎,或者……是真在顧慮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