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見言輕拍南竹發頂,将束在腰間的面具摘下。他将自己的短披風蓋在南竹肩上,挑釁似的沖雲子晉笑了笑:“我與小竹的默契至極,隻是妹夫你......呵,你應該不需要我護着吧?”
南竹戴好面具,藏起一頭長發。她壓低聲音,道:“好了,我們走吧。”
嫉妒、嫉妒、嫉妒。雲子晉心如火燒,似乎影子都在扭曲。他朝小巷深處望了一眼,随後大步跟上。
有見言帶着,進入涞曲閣可謂十分順利。就連在樓中來回遊走的弦音,都未曾察覺到南竹的到來。
涞曲閣表面是一尋常歌舞樓,但越是往深處走,便越發現這樓中别有洞天。樓中花園流水,蝴蝶飛舞。舞伎于流水石台上起舞,歌伎于旁歌唱,樂伎則藏在樓中各處,叫人尋不見音樂的源頭,卻能處處聽得。
不過少傾,他們便站在了一座假山面前。若非見言知曉去路,此行無疑是在一片花海絢麗中找一隻蝴蝶。
“就是這裡嗎?”
“嗯,就在腳下。”
南竹将面具遞回,四處打量了下。見言指腹摩挲了下面具,小心翼翼地挂回腰間。
這所有的舉動都被雲子晉盡收眼中。他來到南竹身旁,牽住她的衣袖,低聲喚她:“夫人,要小心。”
南竹稍稍側首,并沒有制止雲子晉,隻道:“哥哥。”
見言默默一點頭,轉動秘院的機關。他聽着機關轉動之聲,突逆向擰了下機關。
面前的假山緩緩移動,露出漆黑的甬道。秘院的風順着飄出,陰冷無比,且愈來愈急。見言餘光瞥了眼南竹,猛向旁躲去。
咚!
一根木柱猛撞上南竹的腹部,叫她措手不及。随即一根鐵鍊飛出,緊緊纏住她的手臂,巨大的力量瞬間便将她扯入甬道,南竹就這樣沒了蹤影。
雲子晉神色一變,想也不想便跳入甬道。隻衣擺幾飄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飛也似的奔下台階,直追南竹而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于假山都還未完全挪開。
“哈......”見言站在入口,俯視着甬道。他将機關擰回原本的樣子,幽幽地望着緩緩變換的台階,呢喃道:“小竹,哥哥這可都是為了你。”
見言深吸一口氣,冷着一張臉,緩步走下台階。于他而言,秘院的機關根本算不上什麼阻礙。
他的目的隻有兩個——一是殺了雲子晉,二是阻攔南竹找到無言。
見言将短刀緊握手中,慢慢的朝聲音走去。身後,秘院入口已完全閉合,任何聲響都無法傳出。
*
“夫人——”雲子晉呼喊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中回蕩。他走遍每個角落,試圖找到消失的南竹。
淺色的雙眸在黑暗中宛如燈火,不曾放過任何一處異常。但無論他如何呼喊,卻終不見南竹回應。無論他如何前行,都尋不見出路。
奇怪。他分明是緊追着下來的,絕不可能看漏些什麼。
雲子晉來回踱步,一顆心不安地跳動。
他仰起頭,細細觀察着沒有一絲裂痕的石頂,重重敲打石壁,忽聽見了微弱的回應。
“王爺!我在這邊——”
雲子晉頓時喜形于色。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靠去,耳朵緊貼在石壁上,大聲道:“夫人!你可還好?”
但未等他做上些什麼,南竹的聲音便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我被這東西抓住,一直在打轉,王爺還是别妄動——”
可雲子晉哪能等。他拍拍牆壁以示安慰,聲音堅定無比:“夫人,你且等等,我這便來救你。”
“救?王爺隻怕是沒有機會見到小竹了。”見言從陰影中走出,手裡的火折子映出他眼中殺意。
藏于牆下的機關被砸響,結實的牆壁開始緩緩挪動。扭曲的鍊鎖從雲子晉眼前掠過,險些将他卷下。他左右躲開牆中暗箭,衣擺轉出優雅的弧度。
雲子晉冷哼幾下,道:“果然天下為兄者皆是如此,令人作嘔。你連自己的妹妹都算計,如此行徑,也配為兄長?”
見言又砸響一道機關:“小竹會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至于你......雲子晉,你若聰明,便寫份和離書,放小竹自由,我可以留你一命。”
和離書?自由?
雲子晉壓抑着心中的狂喜,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令他微微顫抖着。兩年前他求娶南竹時未見此人阻攔,成親時也未見阻攔。而如今,卻突然有人要他寫和離書。
這表明,如今的南竹,就是他思慕多年的人。
他仰頭,用扭曲又諷刺的表情看向見言:“我絕不會放走夫人,我要她永永遠遠,常伴我身旁。”
哐!
飛速運作的機關驟停,令石地闆分離開來。鍊接石闆的鍊鎖搖晃不止,鋒利的竹刺滿布橋下。顯然,落橋便是必死。
見言先一步邁上鍊鎖,身形稍有晃動。他握緊武器,滿眼怒火。
刹那間,粗/壯的鍊鎖吵鬧不止。見言沖向雲子晉,一記膝踢撞在他的腰腹。刀刃劃過雲子晉的胸口,将繡着竹子的錦衣破開一道醜陋的口。
雲子晉躲的飛快,卻還是被抓住蹤迹,一下撞在石牆上。幾記重拳對着他的腹部打去,生理的疼痛叫他直不起腰。他滿頭大汗,卻仍笑吟吟地看着見言。
冷的刀刃貼住雲子晉的喉嚨,尖銳的匕首抵住他的腹部。見言湊近雲子晉,像是為了洩憤而刻意道:“見不得人的皇室私生子,襲位卻無封号。七王爺?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你這樣人,怎配得上我妹妹?她對你沒有感情,遲早是要離開的。”
雲子晉的笑容再難維持。
沒有感情?
夫人,會離開他?
苦苦維持的假面此刻破碎,雲子晉面色陰沉下來。他伸手握住脖間刀刃,一字一頓道:“夫人不會離開我。”
見言皺眉,手微微用力,輕而易舉便傷了雲子晉。可仍面不改色,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雲子晉雙眼泛紅,血順着小臂流下,染紅他的衣袖:“夫人不會這樣對我的。夫人親口說過我很重要,她說過不會離開我。”
他睜圓了空洞的眸子,緩緩湊近,幾乎要與見言額頭相觸:“夫人在意你,我不殺你。但你想帶走夫人,我絕不同意。”
下一刻,風忽從上方掠過。潛伏在此的暗衛顯出身形,直直沖向見言。
傷害雲子晉的刀刃被硬物砸斷,發出刺耳的響聲,在牆上留下一不深不淺的坑。見言後撤,震驚到眼瞳都在顫抖。
“雲子晉,你私養暗衛,此為死罪!”
“養與不養有何分别?你不就是為了殺我而來嗎。”
暗衛擋在雲子晉的身前,不給見言再靠近的機會。雲子晉低下頭,喉嚨被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血暈染了衣角。他擡手捂住傷口,竟扯出詭異的笑容。
這樣的傷口,夫人一定會......可憐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