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幽禁宮中,等同死人。爹娘不愛,還想方設法的除掉他。
南竹也曾深陷泥濘,她明白那種期盼得到救贖是何種滋味。
她握住雲子晉的手,額頭抵在他手背,承諾道:“我一定會治好你,阿旸,一定。”
她希望他能活着。
·
從海源鎮去往光朝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求速度,便要翻過一座高聳入雲的山,經過幾片密密的林,冒着遇見山匪野獸的危險。若要求得安穩,便隻能走官道,繞上遠遠一圈,十日方至。
但如果走官道,雲子晉隻怕是撐不到取影草的那天。
南竹緊攥缰繩,生怕帶着雲子晉從馬上摔下。她思考着該如何翻山,如何去見藍鈴。虛弱的雲子晉則坐在後面,雙手環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搭在她的肩頭。他聞着她的氣味,心情大好。
如果沒有那封送到他手上的密函,他的心情隻會更好。
‘主子,見言已知曉王妃去向,已從京城動身。’
每次都是這樣,總會有礙事的人來影響他和夫人的感情。夫人的心不過一拳之大,除了他,怎還容得下旁人?
“阿旸。”南竹緩緩勒緊缰繩,停下了馬,“已經到山腳了,我們隻能步行了。”
高聳入雲的山腳近在眼前,碧藍的天如一片汪洋,不見其盡頭。綠葉簌簌聲中,南竹的影子斑駁不清。
她仰望着這座煙霧缭繞的大山,風吹亂她柔順的發。她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是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聞上去很安全。
雲子晉跟着南竹下馬,将馬鞍袋裡的果子喂下。他笑着拍拍黑馬的頭,道:“回府去吧。”
黑馬嘶鳴一聲,低頭蹭了蹭雲子晉。它甩甩尾巴,扭身奔離了此地。
等到馬兒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時,雲子晉才回過身。可還沒走幾步,他便突然喘不上氣,連咳不止。
南竹忙将他扶住,輕輕拍打他的背,一下下的給他順氣。她又擡頭瞧了瞧陡峭的山路,道:“我們今天到半山腰就休息吧,阿旸,你身體還沒恢複好。”
雲子晉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他握住南竹的手,抱歉地笑了下:“我四肢無力,隻能麻煩夫人一路扶行了。”
對于這一點,南竹早有準備。
她露出一個頗為值得信任的笑,到雲子晉身前半蹲下來:“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上來吧,我背你走。放心,我腿腳很快,天黑之前肯定能到的。”
本還滿心雀躍的雲子晉一下子定格在原地,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南竹不算高大,看上去甚至背薄如紙。即便如此,她的背影仍顯得十分可靠。
率真可愛。
雲子晉不由得笑出聲,他趴上她的背,被她穩穩背起。
“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說。”南竹托起雲子晉,大步朝山路走去。
雲子晉輕聲應和,将頭抵在她脖間。他瞧着枝繁葉茂的樹,姹紫嫣紅的花,不自覺地摟緊了南竹。在雲子晉眼中,兩人暧昧親昵,身遭仿佛都飄着一絲甜。
數十年前,南竹也像這樣背過他。隻是可惜,他的夫人什麼都不記得了。
山路險峻,稍有不慎便會葬身山底。但南竹并不在意腳下碎石,或是偶突出現身前的小獸。她穩穩背着雲子晉,二人的影子在陽光下交織糾纏,時長時短。
一路上,南竹并未主動開口說些什麼。
她時走到樹蔭之下,時頂着炎陽前行。有時她會低聲輕笑,後又似怕被發現,忙加快腳步。約莫一個時辰,南竹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稍稍頓足,托了托下滑的雲子晉,并未停歇,隻繼續沿着陡峭的山路前進。待豔陽高空,陽光直直下落時,他二人終是來到了半山腰。
“夫人,放我下來吧。”雲子晉忙從南竹背上下來,用衣袖仔仔細細地擦去她額上的汗珠。
他順好她的發絲,從身上的包袱裡拿出水囊,又塞了塊糖餅給南竹:“夫人,吃些吧。”
南竹接過雲子晉的好意。她躲在樹蔭下,靜靜感受着習習涼風。
以前負重爬山,都是她與藍鈴一組。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好不快樂。
察覺到身遭那灼熱的目光,南竹睜開眼,對上雲子晉的雙眸。
曾經纏繞她的憂愁陰霾一掃而空,她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生機勃勃,美麗又充滿力量。就像是四季不眠,綠似春紅似火的南天竹。
雲子晉不由得心動。
他想把這生機勃勃的南天竹藏起來,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任其枯萎,任其凋零。
好似隻有這樣毫無生機的南天竹,才能完完全全的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