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曾與南竹分離,雲子晉一時間竟有些不安。他穿梭在密林山石間,飛一般前行。趁着陰雲掩月之時,他三兩下翻上城牆,避開巡邏的衛兵,随後一躍而下,在夜空中飛展了片刻。
途徑南天閣時,雲子晉駐足側目了片刻。他淺淺一笑,輕踏屋瓦,回到了王府。
雲子晉理好淩亂的衣衫,在門外輕跺了跺腳。剛一進屋,他便感受到出奇的煩悶。月來俯首半跪,呈上了相應密報。
“主子。”
“起來吧。”
雲子晉接過密報,大緻瞧了一眼,道:“差事辦的不錯,隻是皇帝為何突明旨诏我?”
月來拱拳,回道:“皇帝派見言去往光朝城,意在竊取光朝城寶物。召主子回來,許是怕節外生枝。”
竊取寶物?隻怕是想趁他不在的時候搶奪南竹吧。
不,難道是為了撬開光朝城的口子?
但無論如何,見言都已經見到了南竹。雲子晉莫名的心煩,他無法接受旁人與南竹獨處。他想到了初見那晚見言與南竹親密的樣子,想到那張小人得志的嘴臉。
“另外......主子,明日進宮請務必小心。”
“嗯?”
月來斟酌了下說辭:“東言已跟着戲團進京了,他似人似獸的,總是不好看的。皇帝的人幾次搶奪都未能成功,所以......”
所以惱羞成怒,要拿他撒氣。雲子晉倒是不在乎這個。相反,看到雲孑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反而開心的不得了。
雲子晉一邊想着明日進宮如何添一把火,一邊又展開密報仔細瞧了瞧。他上下一轉眼睛,道:“東言那裡仔細盯着,記得寫一份名單給我。還有,誰讓你們把弦音安排在府裡的?把人送到南天閣去。”
“南天閣?”月來略有猶疑,“主子,那裡可是......”
雲子晉哼了一聲,笑道:“我花銀子給他贖身,可不是讓他留在王府觊觎夫人的。從明日起,按南天閣最下等的歌伎給他發工錢。随便丢到哪裡去,讓他踏踏實實的做個‘人’。好了,下去吧。”
月來應聲稱是。
随着門扉關閉,被他壓制許久的蠱蟲忽狂躁起來。雲子晉一抖,重重跪倒在地。他體内氣息紊亂,長時間運功奔走已令蠱蟲狂暴。雲子晉再壓制不住蠱蟲,隻感覺到汗毛倒立,成股的風順着衣領刺入,冷的他發抖。他掐住脖子,捏着兩側不斷向下順。他屏氣靜心,凝神對抗這蠱蟲許久。直到堵在體内的淤血吐出,他才如釋重負。
靜心片刻後,雲子晉眼角挂着未落的淚珠,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發現竟沒有任何與南竹有關的物件。一時間,巨大的空虛感如黑洞将他吞沒。他難以忍受這種感覺,開始不受控制地嗚咽。
良久,雲子晉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這是他第一次發病時沒有傷害自己,他忍住了。
雲子晉蜷縮起身體,打算就這樣昏昏睡去。
“阿竹,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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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不見人的屋内,夜明珠照亮幾張面具。見言順着獸皮地毯走到長階前,恭恭敬敬地俯首跪地。長階之上,一端坐在龍椅之上,漆黑的長袍遮掩了身形。帷帽稍稍傾斜,隻露出一張金為底銀為飾的面具。
面主隻稍稍擡手,暗中便走出兩名暗衛。暗衛一左一右摸查着見言,除去他的武器。他雙手奉上影草,面主這才允許他向前一步。
“言卿。”面主懶懶開口,“東言一事,我允你自行處理。可如今京中流言蜚語不絕于耳,對此,你作何解釋?”
“是屬下失職,屬下甘願受罰。”
“哦?”
面主隻是微微一歪頭,便聽得暗處有數處拔刀聲。面具之下,那雙狹長的眼正反複打量着見言:“我若罰你,你受得起嗎?言卿,你是個有用之人。其餘的事都不重要,但光朝城......可别叫我失望。”
見言并不怕這隐隐漏出的殺意,繼續道:“蒙面主信任,屬下自是拼盡全力。隻是屬下以為,東言傷及無辜,已緻百姓怨載,于‘天道’百害而無一利。敢問面主,東言已多久沒有取得有用的情報了?他屍位素餐,屬下已有更為合适的人選來代替他。”
“是嗎。”面主擡手屏退四周,饒有興趣地前傾了幾分,“便允你細說。”
這是唯一的機會。若想救下小竹,隻能叫她加入這裡。見言暗自思索着。
哪怕她恨他怨他,他也認了。
見言用力一咬牙,道:“屬下有一妹妹,天資卓絕,身手不凡。她曾與屬下共事數年,能力之大,足矣将東言取而代之。先前未曾報明,因她常年在外。不過,如今她已回到屬下身邊。”
見言的妹妹是南竹,此事幾乎人盡皆知。面主是當朝皇帝,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但一向跋扈無禮,不通詩書的鄉下女人竟成了身手不凡的殺手,還能得人引薦至此,實在是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