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臨向皇帝提議時,珉月在一旁抄琴譜,未聽見兩人議論。
“朔月”送來,她作出歡喜模樣收下,卻在下秒得知,琴是從田貴妃的栖梓宮拿來的,笑容在臉上一整個僵住。
承德皇帝完全在狀況外,還自覺今日做了件好事,面有得色。
“蕭愛卿說得對,這把“朔月”合該配珉月這樣琴技高超的美人。朕将它從貴妃那拿來,無異于替良禽擇瓊木而栖,使賢臣擇明主而事。”
“陛下心裡有數,公主收下吧。”晏臨投來目光,淡淡勸道。
珉月沉默了瞬,在心裡反複掂量了番,才命璎珞将琴放好。
此琴雖好,一天之内得罪田貴妃兩次,實為不智,太過高調。她是因為蕭閣老的勸說,才真正松動了心思,将朔月納入囊中。
年紀輕輕的小閣老,到目前為止,給她留下的印象挺好,相貌出挑,和田貴妃怼上時的氣勢也很不錯。
承德皇帝拿了琴譜後迫不及待賞樂,人還在明月閣裡就命人帶信,宣宮中樂師去長清殿。
待他的輿駕消失于影壁後,晏臨便也告辭離開。
珉月心裡有疑問,忍不住追了出去,對着他的背影問,“請問閣老,剛才您可是故意提議将田貴妃的琴拿來予我?”
“是。”
晏臨頓住腳步,回首承認。
“為什麼?”
珉月不解,“田貴妃本就看我不順眼,我搶走了她的東西,無異于再次對她進行挑釁,豈不讓她更有理由記恨于我,把她徹底得罪了。”
“你本來就徹底得罪了她。”
晏臨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靜問道:“難道公主覺得,今日你不要這張琴,田貴妃會少恨你一些嗎?”
“這……”
珉月被問得語塞,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會。”
以田貴妃不依不饒的程度看,就算沒有奪琴之恨,對她也不會有多少好感。
“那麼,你還覺得我在多事嗎?”晏臨問。
“不不不,我沒有那種意思。”
珉月低頭解釋:“我隻是想着……在宮裡面,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聽她如此說,晏臨忽而笑了笑,濃密眼睫下,目光微閃:“看來是在下誤會了。”
“誤會什麼?”珉月擡眸。
“誤會公主将陛下請來,便是想借陛下之手敲打田貴妃,讓她不可妄為。”
“原來不知閣老會前來明月閣相助,确實存着差不多的心思。”
“那便沒事了。”
晏臨溫聲解釋,“齊國二皇子田康之事,我能解你一時之圍,卻不可能時時護着你。後宮之中,能讓田貴妃投鼠忌器,不敢恣意妄為,保你安然無恙的,隻有陛下。今日她才與你發生争執,陛下馬上奪她所好,将琴贈予與你,她不知緣由,隻會當成陛下站在你那邊,一賞一罰,有意袒護于你。”
“原來如此。”
珉月恍然大悟,心道這皇宮之中,果然是地獄級别生存模式,每天猜來猜去,跪來跪去,坑來坑去的,要長八百個心眼子才能理清其中的彎彎繞繞,連忙欠了欠身。
“多謝閣老照拂,是珉月愚昧,不知閣老良苦用心。如有得罪,還望見諒。”
随着她的動作,步搖微微顫動,有如蝴蝶在晏臨的眼皮子底下翩翩欲飛。
晏臨覺得礙眼,瞥開視線,和聲道:“公主殿下不必多禮,這麼做不算真正解決問題,隻能讓那邊暫時忍忍,好寬限些時日讓京兆尹那邊尋得真兇,又或者再找到别的可信之人,證明公主與齊國質子失蹤之事無關。”
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萬一事發,以晏臨的身份承受那邊的怒火與壓力。借着閣老身份,在刑部做些手腳,保證在官面文章上天衣無縫,卻因為珉月的有意袒護,反而生出了波折,要多出些手腳和力氣。
機關算盡,卻沒算對人心。
“雖然本官知道,公主殿下不欲将未來驸馬爺牽扯進此事,但還是奉勸殿下一句,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殿下若如實說出當天發生的事情,對越國大皇子并無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