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兩日一直在思索未來的生計問題,既是做餐飲,那麼酒樓一定比小館子強,小館子一定比棚子強,棚子一定比把子車強,把子車一定比擺地攤強。
由于家境窮困,饒是喬檀廚藝精湛,也隻能擺個地攤,每日掙二三十個銅闆度日。投入的精力和本錢倒是不多,相應的,掙得也少。可如果她有了把子車,就等于擁有了可移動的大攤位,便于她做些複雜的,價格高些的吃食來售賣。
天賜良機啊天賜良機,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便難掩激動地對李氏道:“李嬸,我能接你的生意嗎?”
李嬸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接我的生意?什麼意思?”
喬檀大腦飛轉:“就是我替李嬸出攤子去,每日按收益給嬸子分賬,嬸子覺得怎麼樣?”
李嬸眼睛微微睜大,好一會兒才明白了喬檀的意思。
“你用我的東西出攤,再給我分賬,對嗎?”
喬檀點頭:“對,是這個意思。”
李嬸無不詫異:“你也賣大鍋菜?”
“這……”喬檀撓了撓下巴,赧然,“我還沒想好,不一定是大鍋菜,總歸是量大實惠,便于露天制作的吃食。”
“哦。”李氏拖着長音應了一聲,表情忽然間變得複雜起來,“我聽村裡人說,你廚藝了得,連衛森戶吃了都說好呢!萬一他們吃了你做的菜後,不肯吃我的菜了怎麼辦?”
認真聽着李氏說話的喬檀窒了窒。
她理解李氏的擔心。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她,便引導着她朝錢看:“這……若真能生意火爆,嬸子重新接手之後,不該是客人不斷,财源滾滾來嗎?”
說完不忘捏了捏腰間的錢袋。
聽到銅闆摩擦的擦擦聲,李氏眼中的憂慮立刻散去了,讪笑了一聲道:“是我多慮了,掙錢嘛,眼到哪錢到哪,了不起日後我還做我的老主顧的生意,他們的胃口我還是能把我住的。”
“那當然。”喬檀道,“嬸子如果同意的話,那咱們二八分賬,您看怎麼樣?”
白得的錢,别說二八了,一九都成,李嬸滿意地連連點頭:“行啊,這事就這麼定了,咱們三日一清賬,下午我就把出攤子的家夥式給你送過來!”
“好!”
“那你忙着,我先走了。”李嬸便要離開,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喬檀道,“我給你拿了些豆角,在外陰涼地裡放着呢,你記得吃。”
喬檀将李嬸送出栅欄門,将地上的豆角抱了起來:“嬸子也太客氣了,還帶了菜過來。”
“自家種的,好些呢,吃也吃不完,你想吃的話去摘。”
喬檀笑着目送李氏離開,才要回屋,便聽隔壁小容哥扯着嗓子問:“娘,中午吃啥啊?”
“豆角!”徐氏雄渾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了出來,“你姨媽早上送來的!”
“又是豆橛子?!”小容哥怨聲載道,“頓頓都吃豆橛子!我都快成豆橛子了!”
“那就茄子,你姨媽還送了半筐茄子過來,你不願意吃就去挖野菜!”
小容哥的聲音消失了片刻複又響起:“小檀妹子,你家裡吃啥呀?”
喬檀忍俊不禁地舉起手中沉甸甸的長豆角:“小容哥,我家吃豆角,你來嗎?”
小容哥沉默良久:“也吃豆橛子嗎?你姨媽也愛種豆橛子?”
“呃……”
喬檀正想說她沒姨媽,便聽到了徐氏揮舞掃把的聲音,和小容哥的慘叫聲。
“檀兒,你不用理他。”徐氏百忙之中探出頭來朝喬檀張望了張望,“你想吃茄子的話,來家裡拿!”
“好嘞!”喬檀興高采烈地應了一聲,抱着豆角回家。
說吃豆角,還真就吃豆角。
一根豆角細又長,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做法千變萬化,你要是拿來和土豆燒,就是土豆燒豆角;和面條焖,就是豆角焖面;裹了面糊炸,就是炸豆角,除此外以還能做麻汁豆角,肉沫豆角,茄子焖豆角,豆角胡蘿蔔餅,怎麼搭配都成。涼拌時它爽脆,吃起來蹭的牙花吱吱響,焖炖時軟趴,單獨吃,混着其他菜吃都香!
喬檀要做的,正是豆角大軍中人氣最高的菜品,幹煸豆角。
這道菜做起來并不難,隻是想要把豆角炸出理想的狀态,對油溫和時間都要精确把控,否則要不炸過火,要不時間和油溫不夠,炸不出漂亮的虎皮。
喬檀炸豆角的時候,喬櫻喬松一直在旁邊守着,這姐弟倆已然将觀看喬檀做飯當做了視覺聽覺嗅覺的三重享受,喬檀亦不負衆望,一盤子豆角炸得那叫一個漂亮,豆角表皮上的褶皺像是精心描繪出來的,雖是個半生不熟的狀态,卻令人躍躍欲試的想品嘗。
這種欲望在爆香配菜時達到頂峰。
穿上了一層虎皮的豆角在噴香火辣的鍋中與蒜瓣、辣椒、花椒肆意碰撞,在調味料的加持下持續吸收并釋放香氣,再在鍋裡打幾個滾,撒上點白芝麻,就能完美出鍋啦。
就這麻辣過瘾,幹香味美,口感爽利的勁,比之吃肉也不差。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午後,喬檀迫不及待地去了李嬸家,自己個兒将把子車和鍋竈炊具拉了過來,
喬檀從來沒拉過這玩意,别說,操作起來還真有些困難,好不容易一路歪歪扭扭回了家,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她顧不上休息,又跑去徐氏家裡拿了幾個茄子,給了喬松二十文錢,讓他去孫屠戶家裡買了一斤多點的豬肉,又做了粉皮,囤了些瓜豆和玉米,這才歇息了歇息。
次日,天不亮,喬檀便帶着喬櫻喬松姐弟倆忙碌起來。
煎炸烹炒炖,柴米油鹽醬,被晨曦籠罩的小院内炊煙袅袅,在他人入夢酣睡之時悄然變得活色生香。
公雞叫亮天明,喬檀喊上擺攤搭子小甜,兩人推着把子車,邊說邊笑地往村口走。
不算寬大的把子車上裝着鍋、黃土做成的爐竈、幹樹枝、笸籮、水桶等物,那叫一個沉,兩個姑娘一路搖搖晃晃,歪七扭八的将把子車停到李嬸之前擺攤的地方,才停穩車,便有兩三個人圍了上來。
他們都是李嬸的老主顧,資深回頭客,周圍幾個莊子裡的長工,見兩個眼生的姑娘推着李嬸的把子車,占了李嬸的攤位,忍不住問她們:“你們是李嬸家的姑娘嗎?”
正在卸車的喬檀剛想回答,一年紀較輕的長工道:“李姐就倆兒子,沒有閨女。”
“哦。”年紀大些的長工又問,“那你倆是她的兒媳婦?”
喬檀和小甜互看一眼,雙雙忍不住笑了,小甜俏生生地回答:“我們倆不是李嬸的女兒,更不是她媳婦,我們就是同村住着的街坊鄰居。李嬸有事出不了攤子,我們來幫她出攤而已。”
“哦。”年長些的長工好奇地往鍋裡張望,“還賣大鍋菜嗎?”
“不是了吧……”另一名長工小聲嘀咕,“聞着不大像,今天的菜格外香。”
被饞了一路的小甜瞬間來了精神,熱情地向他們介紹:“也是一鍋炖出來了,不過不是大鍋菜,但準保好吃!”
“不是大鍋菜?”長工們聽了更疑惑了,“那是什麼?”
小甜一臉着急:“是……”
她看向不斷蹲下站起,忙忙碌碌的喬檀,喬檀見狀忙道:“是一鍋炖!”
說着揭開鍋蓋,用香味說話。
那濃郁的香氣一發散出來,幾個長工眼睛都直了,效果立竿見影,比任何天花亂墜的介紹都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