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羿貴妃名義上說是将周瑾留在宮中養病,但實際想将周槿圈留在身邊等到臘月初八,将其送往齊國。
周瑾本就無病,羿貴妃也心知肚明,隻是喊了太醫把了把脈,開了一些紅棗、雪梨、山楂、等熬制成粥,健胃消食。
羿貴妃将宮中的美食珍馐、奇珍異寶都拿來給周瑾吃玩,生活上對周槿也是無微不至,有求必應。起初周瑾每天吃着各色美味,後來漸漸也沒了新鮮感,厭煩起來,開始想宮外的母親家人,有時候急了,邊哭嚷起來。但是羿貴妃也無辦法,隻是讓宮女好好伺候,吩咐絕不能出什麼意外。
宮外的文雁娆又如何不想,文雁娆自從宮中出來之後,便每日都憂思結慮,吃不下飯,幾日竟消瘦了七八斤。但此時周瑾已經在羿貴妃手上,她什麼也做不了。幾天之後,宮中傳來羿貴妃口谕:周瑾受貴妃呵護,身體已經無恙,現已送往初霁公主處陪讀。
文雁娆隻能聽旨,本就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漸入寒冬,天降大雪,席卷了整個京城。
賣炭翁推着滿車的煤塊在街巷中穿行,寒風吹鼓他的衣衫,車轍在深雪裡留下深深的凹痕。他的煤炭已經落滿積雪,但他沒有去理睬,隻顧走他的路,喊他的吆喝。
“天寒地凍,煤有不冷~”
“天寒地凍,煤有不冷~”
……
“莺兒,家中還有多少煤球?”
秀娘躺在被子裡,她的身上蓋着兩床被子還有大大小小的棉衣。天陰不明,屋子裡也黑乎乎的。
“娘,還有四塊,這兩天我都在節省着用。”
“怪不得這屋子這樣冷。啊切~咳咳咳……”秀娘說完打了個噴嚏就開始劇烈地咳嗽。
莺兒忙跑到秀娘床前,說“娘還冷嗎?我再去添幾塊。”
“沒事的,省着用吧,等下次你周幹爹來了再說吧。”
“他這都好久沒來了。”
秀娘不說話,最近時日,她的病情急劇惡化,早已病入膏肓,她幹白的嘴唇微張着,看着屋頂。
“天寒地凍,煤有不冷~”門外的聲音又響起。
莺兒匆忙朝門外跑去,追上了那賣炭翁。
“老人家,這煤炭如何賣啊?”
“十斤五兩。”
莺兒搓了搓手,有些難以為情,說:“老人家,可不可以先賒欠着,過幾日再還你?”
那老翁笑着搖搖頭,說:“小姑娘,今日炭一賣光我便要回去了,我家還在城外二十裡地外。老朽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都難說啊。”
“……”
“小姑娘,你不買我的炭,那我可要走了。”
柳莺兒想要攔下老翁,可手中沒錢,她隻能看着被落雪覆蓋的煤車,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老翁便準備起身,将繩索重新套在自己的肩上,緩步朝前走了。
柳莺兒無奈地看着老翁遠去的身影,站在雪地中,身影顯得如此瘦小。
“哼,用不起煤炭卻還要用,不如去拾點爛木頭來燒。”
身後傳來聲音,這話中帶刺,充滿了不屑。
柳莺兒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男孩,他穿着帶毛領的冬裝,渾圓像個雪球。柳莺兒看到是他,此時心中郁悶,也無心搭理他。便假裝沒有聽見看見一般,挨着牆角從小男孩身邊走過。
小男孩見不搭理他,回頭對着她,口中說出更難聽的話:“小姐的身,丫鬟的命!”
柳莺兒見他無緣無故頻繁對着自己惡語相向,極不友善,加上此時無錢買炭的窘迫,心中火氣直沖,便蹲下抓起一把雪緊緊揉成一團,丢向那小男孩。
那小男孩還未反應過來,那小雪球便砸在他的胸前,但是柳莺兒人小手小,揉的雪團并不大,加上力氣也不大,所以砸在小男孩身上并沒有什麼殺傷力。
那小男孩沒有想到柳莺兒會拿雪球砸他,看着柳莺兒惡狠狠的樣子,一時也愣在了原地。
柳莺兒砸完以後,看見小男孩呆在原地,便忙轉身跑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後,看見爐子裡的炭已經燃盡,她看了看重病在卧的秀娘,心中焦急起來,雪化了可更冷了。她蹲在爐邊,看着灰白的炭灰,死氣沉沉地沉在爐底,那人說得有道理,不行就去揀枯木柴火,不然什麼都沒有了。
雪還是下個沒完,洋洋灑灑地從天上飄下,柳莺兒背着從已然柴火的柴房翻找出一個竹藤簍筐,背在身後,瞞着秀娘,輕輕叩上了院門,往城邊走去。
寒風吹亂她本就不牢實的小發髻,稀松柔軟的頭發在寒風中一絲一絲地拔立着。大雪滿天,街上隻有零星幾個往家中趕的路人和趕路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