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長老院燈火如晝。
“多虧了帝君此次前來,”大長老笑意吟吟,“西邊那片妖霧真是困擾我等已久啊。”
“如今隻剩下最初被妖霧入侵的一塊藥田,那一顆霧核極為危險,我等不敢貿然入内,不知帝君可否……”
寂淵坐在首位,澄明的燈火柔和眉目,看起來比白日少了幾分冷硬。
“明日正午,我會入内淨化。”
衆長老松了一口氣。
“那就再好不過了!等一同前往為帝君掠陣。”
正事聊完,一人拍了拍手,成箱的珍寶靈材流水一般送到廳内。
“還有一件要緊事,想拜托帝君。”
“聽聞最近昆侖墟之下的禁地并不安穩,帝君也是夙興夜寐,這些是鳳山神木下生長百年的靈藥,希望能幫上帝君的一些小忙。”
月殊自小與藥材打交道,一眼便知這些都是外面千金難尋的良藥,不禁有些咋舌鳳山的大手筆。
如此大手筆,所求必定不小。
“四方殿司命測算出,女君将會遭受曆年來最強的一次血脈反噬,隻是我等無用,羽族血脈在鳳凰神脈之前太受壓制。”
“本不敢勞煩帝君,隻是這次反噬,我等恐怕無人能近身。”
“還請帝君援手。”
鳳山羽族身上向來比旁的種族多上幾分傲氣,尤其是鳳山長老院,在外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模樣。
此時竟是十足的謙卑姿态。
自千年前開始,四海八荒勢力割據、各自為營,鳳山羽族便是最先向昆侖墟投誠的。
鳳凰神脈悍烈,沒有長輩疏導,反噬難以被鎮壓。
彼時,也是為了那一場他們束手無策的血脈反噬,才求到了帝君寂淵面前。
這些年多虧有帝君援手,他們的女君才能安然無恙地撐過一次又一次的血脈反噬。
但長老們心知,這一次反噬,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寂淵輕叩桌面,神情疏淡:“什麼時候?”
“還沒有測算出具體的日期,但大約就是最近這一個月了……”
長老們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請求被拒。
謝清晏冷哼一聲,他毫不留情地開口:“你們是好意思開口了,成年的血脈反噬哪裡是那麼輕易就能壓下的?”
“如今赤水禁地異動,你們這群人,個個推脫沒人沒空,如今靈藥倒是舍得往外給,人呢?”
幾人對視一眼,咬牙:“赤水毗鄰鳳山,自然也是我等的責任,羽族必當竭力為帝君分憂。”
“等冬日試煉結束,便派羽族三千精銳先行前往支援赤水。”
謝清晏抱臂:“這還差不多。”
從長老院議事廳出來,夜色深濃,樹影搖晃間灑下柔和的月影。
謝清晏打了個哈欠:“鳳山這群老狐狸總算是松口了,之前來來回回溝通那麼多次,話裡話外都是托辭。”
“還得是事關他們的寶貝小鳳凰,才肯松口。”
寂淵斜睨一眼,不輕不重的,謝清晏連忙噤聲,用手在嘴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差點忘了,不光鳳山長老院,就連他們帝君也……
謝清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鳳山長老恐怕不知道,四方殿測算出的日期,是先呈到了帝君案前,再轉呈鳳山。
而帝君私底下,早有布置。
還是多虧了他,才沒讓鳳山那群老頭子察覺,還狠狠地敲了一筆。
謝清晏眼底帶上了幾分嘚瑟。
“帝君,您受了傷,血脈之力減弱,此時若遇到鳳凰血脈反噬,恐怕會加重您的傷勢。”
月殊生來一張娃娃臉,此時卻顯得分外嚴肅,“若是能因勢利導最好,萬不可強行鎮壓。”
寂淵看了一眼天色,沒有直接回複,轉而問:“我記得,岐山有一隻千年魇妖。”
“是,您記得不錯。”關于這些事,謝清晏向來記得清楚,不必翻書文,也能清楚地給出信息。
“魇妖極難對付,神出鬼沒,在岐山作亂多年,四方殿的懸賞卷軸已經挂了許久,還沒有人能成功料理。”
說起這些,謝清晏滔滔不絕:“魇妖以夢境為食,可在夢中殺人,據說魇妖的内丹在煉化後可以讓人免于噩夢。”
“如此無用的内丹,也沒人會專程跑岐山一趟……”
說話間,寂淵眼前浮現的,卻是郁離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淚。
他微微蹙眉,心中煩悶。
就為了一個夢……
鳳郁離,真出息。
寂淵懶散往前一步,冷聲道:“我去一趟岐山。”
謝清晏瞪大眼:“此去岐山來回近萬裡,還要趕在明日進妖霧之前回來,帝君您!”
話還沒說完,人落下一句:“那隻寒鴉身上有古怪,盯好他。”
空間一陣扭曲,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見。
謝清晏、月殊:“……”
***
窗外雪停了,梧桐神木上都覆蓋上厚厚一層雪,此時霧散風清,難得一個晴朗的雪天。
墨羽無聲無息地出現,身形如鬼魅一般,帶來了寒鴉的消息:“寒鴉名叫燭夜,母親是爻山寒鴉燭氏一脈,百年前與一不知名妖鬼私奔。”
“燭氏女懷胎時,妖鬼已死,生下他便獨自回了爻山。這些年,他應是流浪在外,聽聞羽族正統皆出自鳳山,便一路找了過來。”
郁離斜倚在窗棂邊,望着窗外雪景,聲音懶散:“這些年,他的流浪路徑,還能查到嗎?”
墨羽抿唇,沉默着搖頭:“如今外面世道亂,這樣一隻血脈駁雜的寒鴉落在外面,并不稀奇,要找到他的蹤迹,難。”
郁離:“那就先派人去爻山,尋到爻山燭氏女,查出他身上另一半的妖鬼血脈。”
若按這個說法,他的出生,也不過在短短百年間,又怎麼會懂得上古大荒時早已失傳的禁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