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嘴唇嗫嚅着,半晌道:“女君,謙遜了。”
女君有這種能力,絕不是螢火之光。
“女君這樣的能力,現在能覆蓋多少人?”
郁離搖頭:“還沒有試過上限,上一次進入妖霧,能覆蓋到同行的所有人……”
“所以,我想去赤水……試試。”郁離擡起眼,眼底目光堅定。
鳳山長老固執,卻并不是冥頑不化之輩。
他們清楚地知道,女君表現出來的這種能力,代表着什麼。
幾位長老與她對視,最後吃了敗仗的孔雀最先敗下陣來。
原本他們決不會同意讓女君出行,可今日,他們不得不承認,當日謝清晏說的話是對的。
謝清晏當日還說,“若是赤水戰場上有女君這樣的助力,不知赤水軍會減少多少損傷……”
如今時局大亂,鳳山已然不能置身事外。
雛鳥長大了總要離開巢穴,女君已然有了入局的本事,如何還能再将她囚之高樓,讓她做那不能離開鳳山的籠中鳥。
縱使心亂如麻,被派來勸阻女君的三人紛紛倒戈,對着郁離點了頭。
“……等女君回來,也能、能、”最後孔雀卡了殼,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似的,面白無須的整張臉都紅透了,“也能賜我等翎羽麼……”
“就讓我們幾個老家夥,親自護送女君去赤水!”
“……”
枭羽頭疼捂臉。
*
當晚,黑夜裹着夜的鬥篷,夜色深濃似霧氣,在弱水河下洞穴之内。
洞穴外表不起眼,内裡乾坤甚大,有人站在高處俯視着台下的人。
“我們為了這個計劃,死傷了無數的兄弟,為了送你入鳳山……呵呵,犧牲慘重啊。”
“燭夜,你的力量,不僅沒有增強,反而變得更加虛弱了,看來你的決定,并不怎麼明智啊……”
裹着鬥篷的人,隻露出一雙眼睛,眼中帶着不加掩飾的貪婪與鄙夷。
燭夜面色蒼白得過頭,他幹咳一聲,擡眼:“天下已經大亂,時局越亂,于我越有利。”
他身上的霧氣逸散,黑水一般流淌,眼看着黑氣流淌到了自己的腳邊,裹着鬥篷的人眼神一厲,一道血光從他手中飛出。
“滾開!你這個肮髒卑賤的東西,怎麼敢靠近本尊?”鬥篷人刹那間退開數十步,神色冰冷厭惡地盯着他。
“你承諾的靈血,若是還沒有進度,你身上的東西,也該還回來了!”
燭夜生受一擊,胸口被洞穿一個大洞,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漠然看着傷口中的血肉緩慢蠕動着愈合。
“……是。”
他低着頭,垂眼看着地面鬥篷人的影子,眼底殺意冰冷。
這樣無用的東西,也敢傷他。
是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一樣的。
隻有一個人,不會這樣嫌棄他的出身,嫌棄他的身份,認為他是最低賤的動物。
但是那個人卻變了。
燭夜面色一冷,鬥篷人還在暴怒地指責,卻突然沒了聲響,他驚恐地低頭,隻能看見自己的腳下空空蕩蕩——
他的影子,不見了。
方才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驚恐地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
“去死吧。”燭夜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的用處也是到頭了。”
*
原本鳳山打算派三千精銳出行,因為郁離也要去赤水前線,三千加到了五千,加上郁離自己的五百近衛,足五千五百羽族精銳浩浩蕩蕩開往赤水。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郁離出行。
鳳山長老院焦頭爛額地商議半日,最後決定長老院十二人輪換。三人成組,兩天一換,每日跟在女君身邊,絕不叫女君在外面受了分毫損傷。
第一輪護送郁離的,就是當日來梧桐宮勸郁離的三人。
他們嚴陣以待地守在鸾車之外,郁離坐在鸾車中翻看着鳳山藏書中關于影族的記載。
有關影族的記載本就不多,郁離隻在上古史中找到寥寥幾句,上面記載的和她所知道的也差不多。
郁離揉了揉眉心,心道,鳳山藏書不豐,要說世間藏書最多、記載最全的地方,一定是昆侖墟。
四方殿,掌天下事。
總是跟在帝君身邊的謝清晏,對于妖邪鬼怪之流更是如數家珍。
這次出行,郁離特地把四方鏡帶了出來,縮小了隻是手指大小的一面小鏡子,像是裝飾一樣的挂在腰鍊上。
想了想,郁離拿出四方鏡,對着四方鏡上面唯一的一道氣息發出訊息。
水墨一般的字樣在四方鏡上浮現:【能給我謝清晏的聯系嗎,想找他借點東西】
郁離望着窗外掠去的樹影,霞光初盛,鳳山所在的西陵群山毗鄰赤水,和昆侖墟不過隔着一條赤水隔岸相望。
其實相距并不遠。
隻不過這個不遠,也是從地圖上看,實際上,西陵群山大小山脈起伏,遼闊連綿數千裡。
縱使鸾車日行千裡,此時要從鳳山前往赤水,依鸾車的速度,恐怕也要近黃昏才能在赤水河畔落地。
其他羽族則不必乘車,跟在郁離身後飛行。
若不用與鸾車的速度對齊,羽族急行軍,他們還能比鸾車早到半日。
出乎意料的,四方鏡一閃,很快收到了回複。
郁離收回視線,看到鏡面上浮現一行字:【沒有】
……?
他們不是時常在一起嗎?帝君竟然沒有謝清晏的聯絡?
另一行字接着浮現:【你找他要什麼】
郁離的指尖在鏡面上點了點,垂眸思索片刻。
找寂淵要也是一樣的吧,隻要不說得太明顯,應該也沒什麼。
郁離猶豫片刻,寫道:【先生讓寫有關上古各族的研究,鳳山藏書不多,想問問昆侖墟有沒有相關的記載】
【知道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話畢,鏡面上的光黯淡下來。
郁離望着鏡面出神,想到的卻是,雖然她沒有問寂淵現在如何,但他回四方鏡的速度這麼快,想必……
那邊情況已經安定下來了吧。
*
赤水陣線,跟着帝君一同沖出陣線數十裡的赤水軍噤若寒蟬。
隻見帝君突然駐足,看着手中的四方鏡,都以為是别的地方出了什麼大事,不敢妄動。
寂淵一身銀铠,身染無數孽氣深重的妖血,眉眼卻是一派霜雪淩冽般的幹淨。
他蹙眉看着四方鏡,水流滌蕩過沾染血污的指尖,随後認真地敲下回複。
片刻之後,寂淵回完四方鏡,又提氣毫不猶豫地沖入妖群,雪亮的雷弧照徹赤水,如同天降雷罰,悍烈無雙地将無數入侵妖鬼都劈成了焦炭。
這次,赤水下異動,妖鬼集結發起總攻,卻在帝君回防之後迅速被殺退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