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亮出獠牙,一口咬碎碧玺加固的迷山陣,血紅的舌頭把陣法中的兇悍靈力盡數卷入長嘴中。
墨辰也負手穩立于飛旋的碧樹亂石間,神情如同夜色中的靜湖,耐心等待倚翠莊大門的出現。今日護住倚翠莊的不止八卦陣,青黑莊門顯出的一瞬,八卦、七星、九宮劍陣從三面同時襲來,形成一座巨大金鐘,殺意騰騰地把她包括其中。
四周昏黑如晦,霧氣森森,墨辰也沒有絲毫慌張,隻垂下眼尾:[破空,去吧。]
狼嘯響徹,銀豪雪影箭一般飛撲出去,利爪撕碎靈陣,銀牙一次次咬上陣間,風聲發出尖銳鳴叫,整座青山劇烈震動,十數棵巨樹連根折斷,無數青石碎成齑粉,摧枯拉朽間,破空輕巧躍回墨辰也身邊,餍足地舔舔鼻子。
昆侖墟雪原冰狼能以靈力魂魄為食,如服仙藥使靈力大增。
破空額間的赤焰一閃,又被天隐訣藏好。
墨辰也信步向前,慢慢靠近倚翠莊門。
莊門在她隻剩不到十步距離時自行打開,碧玺執扇提燈,一臉不悅地站在門後的窄石階上。
“碧玺莊主。”墨辰也停步,眸色鋒利地望向她。
碧玺看到碎了一地的殘陣,嬌聲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簡單。”
墨辰也的眼神毫無躲閃:“碧莊主心善,手下留了情。”
“就算我手下不留情,難道真能傷得了你?”碧玺豎起柳眉,看向把自己的四大陣法撕碎吞食的破空,問墨辰也,“你是誰?”
墨辰也:“我昨日說過,我叫阿然,在落宿鎮做奶茶生意。”
碧玺走近兩步,一字一頓道:“本姑娘是問,你到底是誰?”
墨辰也不說話,琥珀鳳眸裡的明光滲着冷意。壓迫感從魔尊大人周身蔓延過來,像是高原上一場無聲奪命的雪崩。
看到與昨日判若兩人的阿然,碧玺的手心不禁沁出一層薄汗,纖纖玉指悄悄握緊扇柄:“你來倚翠莊有何貴幹?”
“碧玺姑娘莫怕,我本來确實是來跟姑娘做生意的。”墨辰也不慌不忙。
碧玺:“現在呢?”
墨辰也:“現在恐怕還有别的事要拜托姑娘。”
碧玺的大眼睛裡還有不服:“我如果不答應呢?”
“在下略通醫術,或許可以幫姑娘去了這把遮面團扇。”看到碧玺的神色開始變化,墨辰也勾起唇角,“今日已經是我第二次拜訪倚翠莊,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破空的藍眸在暗夜裡放出銀光,自上目線兇狠透出。團扇之下,碧玺咬住嘴唇。
馬蹄停在染坊門前,謝傾安發虛的身體翻下馬背。雨暫且停住,空氣依舊濕潤得厲害。四周很靜,不見人迹,他把馬拴在門口,推開燒焦的染坊門,輕聲踏入。
這是他第一次來發現孫老閣主屍身的染坊。
染坊内早已被燒得焦黑,六大仙宗衆宗主長老皆來過此地查驗,或強或弱的不同靈迹混雜在一起,靈力沒有完全恢複,故而分辨得并不分明。
謝傾安皺起眉,總該有什麼蛛絲馬迹才對。
明光閃過,天水寒在骨節分明的指間出現,黑夜裡如同一條通身寒涼的銀蛇。
劍鋒挽出一道溯靈訣,靈痕在幾個呼吸後布滿染坊裡每一寸空氣。謝傾安被紛亂猛烈的靈力沖得頭疼難忍,不自覺後退幾步。突然有道不起眼的碧銀光亮在染池旁一閃而過,在暗夜裡,仿佛要将他刺穿。
天水寒掉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一聲憋悶鈍響,濛濛煙雨飄忽着重續人間。
倚翠莊如同一座茶樹拼成的迷宮,碧玺提燈在前引路,穿過山石窄路,曲折台階,小橋魚池,墨辰也甚至覺得自己重複經過三次看起來完全相同的景色,在她快要開始懷疑這個碧玺莊主是不是使詐時,二人總算來到一間遮于連天樹蔭下的小閣門前。
怪不得肌膚白得發青,原來碧玺莊主的住處終日遮去陽光。墨辰也心道。
“阿然姑娘,請。”碧玺推開門。
破空率先跟在碧玺身後踏入閣内,心脈傳音告訴墨辰也這裡沒有危險,她神色泰然自若地走了進去。
屋中陳設極為古樸,幾盞青燈搖搖欲滅,勉強照亮小閣,但在偌大的山莊暗夜裡則極為不明顯,所以。廳堂裡挂着一幅長長的青綠山水畫卷,檀木架上擺着各色茶具,正中是矮幾蒲團,裡屋的青紗床帳随風微微搖晃,整個樓閣散發出浸潤多年的茶香。
碧玺與墨辰也相對而坐,提起泡到第三道的無量山,紅亮醇厚的茶湯倒入白玉鬥。
“山間雨夜春寒尤甚,無量紅茶可暖身。”碧玺把白玉鬥遞給不速之客。
果然山間諸事不過聽雨煎茶,墨辰也由衷羨慕住了:“碧玺姑娘的日子真自在。”
“什麼自在不自在的,不過是見到人就心煩,懶得出門而已。”碧玺端起白玉鬥細細品嘗。
精神狀态很超前。
墨辰也品完一盅茶,開始說正事:“碧玺莊主,可否撤去團扇讓在下一看?”
碧玺的眼神很猶豫,但墨辰也極為耐心,她提起觸手生溫的玉茶壺添滿碧玺和自己的茶盅,捧着精巧的白玉鬥認真把玩。倚翠莊的茶具件件是稀釋珍品,魔尊大人不由得感歎跟碧玺莊主比起來,葉驚語不過是頭有錢的牛馬。
碧玺坐在對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美麗的少女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