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冥留魂陣,是将死之人拼出一魂一魄在咽氣前一刻留下的玄冥靈陣,要此人死得極為不甘、極為慘烈,加之靈力深厚方有三成把握布陣。靈陣能藏逝者想留給世人的信息,但藏多少、藏什麼全看閻王心情。
但就是這個事倍功半的靈陣,比任何靈痕都難發覺。莫說六大仙宗那幫廢物,就連魔尊大人墨辰也也隻能覺察出這裡有些奇怪,卻無法分辨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果然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這幾日沒有白伺候碧莊主。
墨辰也激動得老淚縱橫。
謝傾安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碧莊主,如何破陣?”
碧玺的臉遮在團扇後,露出的黑眸對他輕輕翻了個白眼,撇過臉不肯開口。
墨辰也忙上前賠笑,不着痕迹地把謝傾安趕到自己身後:“陣眼在何處,還要有勞碧玺莊主指教。”
碧玺不情願地揮揮手,一陣青綠疾風在染坊裡走了個遍,她皺起柳眉萬分不解,小聲嘟囔道:“奇怪,此陣陣眼不在這裡。”
陣眼不在靈陣間?墨辰也和謝傾安都是頭一回聽說,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開口。
碧玺也不敢确定,隻身走到離留魂陣更近的地方,青風卷得染坊裡被燒焦的梁柱又折斷幾根,噼裡啪啦掉在地上。
風止時,碧玺回頭:“陣眼是個靈訣,不在此處。”
偷冥留魂陣、靈訣、陣眼……所有線索全部湧入墨辰也的腦袋,像是散落一地的拼圖,被無數看不見的線漸漸連起。
遮掩神情的夜色中,她的鳳眸突然瞪大一瞬,而後漸漸恢複冷厲的平靜。
陣眼是孫老閣主吞下的那段傳音訣,翡杏谷驗過後,和老閣主的屍.身一同回到了天罡閣。
她的餘光瞥過一旁沉默不語的謝傾安。
第二日與碧玺告别的時候,墨辰也一再向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是那種始治終棄的混蛋,而且半邊藤葬拔到現在這個程度,她确實需要回雲曦南脈取些藥才能繼續,甚至險些把破空扣在倚翠莊當狼質。從清晨磨到午時,總算順利下山。
等他們連趕帶蹿回到雲曦竹海時,已是夜半時分。
生怕自己被留在倚翠莊的破空埋了一路臉,并堅持不讓墨辰也停下休息。看到家近在眼前,冰狼翻身下馬閃電般蹿向竹院,一腦袋撞開院門癱在地上。
墨辰也一整天水米未進,骨頭都快颠散了,扶着老腰踏進家門,躺在海棠樹下的竹榻上一動不想動。
唯有謝傾安使勁兒撐住自己的腿,顫巍巍去給阿然和修狗取水,再遞到母子倆嘴邊。
竹海沙沙摩挲,葉片茂盛深翠,隻不過告别四五日,竟偷偷有了入夏的勢頭。墨辰也噸噸噸喝光水,擦幹嘴角,舒舒服服地躺回樹下,感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謝傾安,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嗎?”墨辰也半阖鳳眸,長指輕點夜風。
謝傾安一笑:“阿然想喝酒。”
猜對了。墨辰也側過臉望着他。
“這幾日阿然太過疲累,明日再喝可以嗎?”謝傾安想到她一整日沒有吃飯,此時喝酒恐傷脾胃,“明日一定。”
墨辰也的鳳眸攬起笑意:“好,聽你一回。”
謝傾安:“我去做宵夜。”
墨辰也忙道:“我不……”
“不喝粥。”謝傾安揮揮手,一頭紮進廚房。
墨辰也滿意地枕上自己的手臂,在滿天繁星間慢慢閉上眼睛。
謝傾安端着剛出鍋的菱角湯出來時,阿然已經睡熟。他放下宵夜,想抱她回房間,修狗卻突然拱開他的手,藍眸直愣愣看着自己。
謝傾安輕聲問:“她想在這裡睡?”
修狗原地轉了個圈,眨眨眼睛。
“好吧。”謝傾安撓撓頭,轉身走進阿然的房間,将床榻細軟全部搬出來,輕手輕腳地為她墊上枕頭,蓋好被褥。
墨辰也在睡夢中嗅到自己陷入熟悉的氣味,舒服地翻了個身。安睡的瓷白面容便如此直接撞入謝傾安的視線,過分清冷的鳳眸阖緊,讓此刻的阿然看起來少了平日裡的寒意,多出好幾分甜蜜。他的目光從她光潔的額頭,走到勻黑長眉,最後順着挺直鼻梁停在微微張合的薄唇上。
自己離她好近。
謝傾安的心若擂鼓,吵鬧到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慢慢低下身.體。
或許能不能,離她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