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快要觸上溫熱的海棠香時,一聲強壓怒意的獸吼忽然從身後傳來。
謝傾安醒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僭越的過分。第二聲獸吼毫不留情的響起,絲絲寒意自背後傳來。
回過頭,修狗藍眸含刀,沖他亮出獠牙警告。
墨辰也一覺醒來,晨曦已經明得晃眼。她眯起鳳眸,擡手遮住從海棠葉間漏下的光束。自己在海棠樹下睡了一整夜,身上的薄毯和身下的厚褥定是謝傾安搬出來鋪好。西廂房窗扇大開,裡面謝傾安正對自己的方向合衣安睡。
她坐起身,背靠海棠緩着酣甜夢境。
謝傾安睡覺的時候習慣側卧着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不時微蹙起黑眉,清俊如玉的臉上露出幼獸受傷般的神情,若不留意,極易會被這副神情把心揉得微疼酸澀。
因為赤瞳鬼玄麟的緣故,從小到大雲曦山裡沒有人好好對待過孩子吧。墨辰也抿了抿薄唇。
她與六大仙宗賭期将至,如果去天罡閣一切順利,孫老閣主的死因應該很快便能查明。等冤屈洗清,他就該離開這裡了。
不論馬甲披得多逼真,自己總歸是玄煞魔尊,謝傾安是雲曦男主加殺己仇人。于情于理,他都應該盡快離開,從此各行其路,最好相忘江湖。
清風來回怅然踱步,魔尊大人透過窗棂定定望着他的睡顔,一瞬間有些恍惚。
謝傾安便是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開眼眸。
他自然無法知道魔尊大人墨辰也在想什麼,隻看到阿然背靠海棠而坐,微亂的烏發如瀑洩下,白衫勝雪,膚白如瓷,清冷面龐清瘦一圈,往日寒如銀霜的明亮鳳眸看向自己,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
謝傾安的心一下子亂了。
他迅速起身,快步走出西廂房。
“阿然?”謝傾安心怯輕喚。
墨辰也仿佛大夢初醒,鳳眸茫然四顧,挪下矮榻一邊疊被褥一邊胡亂應道:“謝仙修醒了。”
謝傾安走近兩步:“阿然,你……”
“阿然姐!你回來了!”子揚和鎮南王一齊出現在竹院門口,少年用力招招手,滿臉堆笑,朝氣蓬勃地跑過來。
鎮南王跟在子揚後面,抱臂緩緩走近。
謝傾安挺直脊背,把本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後半句話生生憋了回去。
墨辰也看到自己的創業夥伴水靈靈地出現,徹底被拉回現實。她把亂發重新束好,迎面走過去:“這幾日辛苦二位了。”
子揚的眼睛閃着快活的光亮:“阿然姐放心,奶茶生意好得很,金玉堂上下都很想你,葉老闆前夜和昨夜都問你何時回來,讓你回來後馬上去找他。”
墨辰也打趣子揚:“難不成他得了什麼好酒,自己偷偷破戒喝了。”
鎮南王的目光落在謝傾安身上片刻,又接回墨辰也的眼神:“茶買回來了嗎?”
墨辰也颔首:“當然。”
子揚拉着阿然往牛棚走:“阿然姐,我覺得有幾隻母牛揣小牛犢子了。”
說話間,扶陽村的村民陸續到了,忙碌中一上午很快過去,重新奔入奶茶事業的墨辰也很快把清晨的心緒忘得幹幹淨淨,中午甚至多炫了兩碗飯。若不是子揚催着她趕緊出發去落宿鎮見葉驚語,墨辰也覺得自己還能再去葡萄大棚裡摟兩排草。
破空堅持要跟着一起去金玉堂吃清炖牛窩骨,墨辰也無法,隻能帶上狼兒子。馬車漸行漸遠後,竹林小院又隻剩謝傾安孤零零的影子。
沒關系。謝傾安愉快想道,過兩日他便出發去天罡閣,尋回孫老閣主的靈訣陣眼。到時候真相查明,他便能和阿然一同下山,去落宿鎮逛一逛,在金玉滿堂紅吃火鍋,還能重回山野間找那位豌雜面做得很好吃的殷婆婆。
自己答應過阿然,今晚回來為她備酒。
金玉堂後門,墨辰也輕巧跳下馬車,神清氣爽地跟金玉堂的一衆夥計打招呼,和子揚、鎮南王一同幫忙卸貨。
才搬了十幾個竹筒,葉驚語一臉緊張地沖出來,拉住墨辰也的胳膊一路上樓走到自己的雅間裡,狗狗祟祟地探頭觀察四周後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大步走來緊挨着墨辰也坐下。
墨辰也被葉驚語的陣仗吓住,哆哆嗦嗦摸出兩盒蘭香龍井:“葉老闆,龍井我帶回來了,以後優先供你喝。”
“别管什麼蘭香龍井了!”葉驚語壓低聲音,“你麻煩大了。”
墨辰也:“出什麼事兒了?”
葉驚語:“鴿子來信,說雲曦山四日前發現謝傾安現身,然後第二天又蹤迹全無。現在六大仙宗滿世界找他,說要在玄煞魔尊再把謝傾安藏起之前,掘地三尺也要抓他回雲曦山伏法。”
墨辰也的臉頓時覆上一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