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安想到自己在夢魇裡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睫簾,眼神不自然地移向别處,整個人看起來懊惱又羞怯,讓本就被美色迷惑住的墨辰也一時有些上頭。
之前怎麼沒人告訴她這小玩意兒這麼可愛?
“說起來,阿然又救了我一命。”謝傾安假裝無事地揉揉鼻子。
墨辰也:“今天一直是你在護我,我如何救了你的命?”
“那摻金蠶繭迷惑人心,我當時險些着了它的道。幸好有你在,我追着海棠香清醒過來的。”謝傾安眯起眼睛,笑得甜蜜極了,“真好,與阿然有關。”
這句話卻瞬間給墨辰也潑下一盆冷水,讓她的理智徹底回來。他當時在蠶繭造出的蠱心幻境裡,五感盡失,怎麼可能聞到自己坐在兩丈遠的氣息?謝傾安聞到的所謂海棠香,都是陰蠶吸入自己靈訣時順帶吃下去的。
“明明是你自己心定,靈力進益,才能不受陰蠶蠱惑,棠香不過是你給自己的引子。”墨辰也試圖說服他切斷蠶繭和自己的關聯,“賀昭的幻蝶境,你沒有喝醒神的草葉湯不也靠自己醒來了。”
可謝傾安長指摳着石欄,接下來的話越說越吓人:“賀仙修的幻蝶境比蠶繭厲害得多,我能醒來定是因為阿然入了我的夢,破了心魔。可惜我沒能幫到你,阿然的夢魇是什麼?”
墨辰也哪兒敢說話,後背直接滲出冷汗,頂着一副不大想說下去的神色移開目光。
謝傾安當即慌亂無措,後悔至極:“對不起,我不該問。”
“我夢見的不過是修狗受傷生病、奶茶賣不出去的小事。況且我可是喝了兩碗醒神湯,說是入魇,其實眨眼功夫便被拉了出來。”墨辰也低頭見自己還穿着夜行衣,想到大白天穿成這樣反倒引人生疑,随即動動肩膀,作出不大舒服的模樣,“謝仙修,我的衣衫早些被瀑布打濕,穿着怪難受的。”
說完,她在靈囊裡翻翻找找,尋出一套平日裡穿的素衫。
謝傾安緊張地四顧張望,确認周圍确實沒人之後,大步走到一處樹叢,天水寒閃過十幾道銀光,好一陣窸窸窣窣,他從樹枝搭好的嚴密遮擋裡鑽了出來:“阿然姑娘請。”
墨辰也巴不得有些話題趕緊找個由頭岔過去,一句廢話不多說,直接踏入遮擋換衣服。
山間靈雀清啼,魔尊大人脫下夜行衣,換上幹淨清爽的束腰雪衫。
圍擋雖然很嚴實,但是站在裡面,仍可以透過枝葉縫隙看到謝傾安手執天水寒,背對她守在外面的颀長身影。墨辰也用嘴叼着腰帶的一頭,雙手把柔軟的細薄帛纏繞在腰間系緊,忍不住露出和謝傾安同款甜蜜。
頭發被水淋濕,她索性解開馬尾,随手摸出一根烏木簪,準備半挽起烏發,趁着天晴先晾一晾,等晚上回家再洗淨。
就在她整理好衣衫準備走出去時,突然有一群飛鳥驚起。
謝傾安的脊背一僵,墨辰也察覺到不尋常的靈息靠近,她轉身藏回碧樹遮擋間,用天隐訣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是誰來了?
鳳眸透過重疊枝葉,看到謝傾安将天水寒收在身後,躬身行禮:“郭宗主。”
九野宮宗主郭珩?墨辰也放輕呼吸,把氣息隐于風間。
郭珩帶着一位弟子走近:“聽聞雲曦山來九野宮除蠱,可惜郭某雜務纏身,昨日未能親自相迎。”
“郭宗主此話,晚輩萬不敢當。我奉家師之命,帶雲曦山抓到的幾個傀儡陰蠶蠱來求九野宮出手相助,宗主繁忙,晚輩不敢打擾,九野宮長老特為我指路至此。”謝傾安溫和有禮,餘光卻若有似無地往墨辰也這個方向瞟來擔憂。
郭珩:“賀昭性情古怪,九野宮弟子無人敢來招惹。不知他有沒有為難你?”
那自然是有的。謝傾安和墨辰也同時腹诽。
謝傾安依舊保持着平靜神色:“賀仙修已經除蠱,在下替家師謝過宗主,謝過九野宮。”
“是麼?”郭珩的眼睛裡閃過驚訝,不可置信地來回打量謝傾安好幾遍,“你破了他的幻蝶境?”
謝傾安淺笑不語。
“好,好,果然是後生可畏。”郭珩連聲稱贊。
謝傾安再次行禮:“郭宗主過獎,如今傀儡陰蠶蠱已除,在下可以回宗複命了。”
墨辰也明白謝傾安的意思,他想盡快讓郭珩離開這裡。
郭珩卻逼近一步:“傀儡陰蠶蠱兇險非常,已在世間絕迹數年,為何突現世間?老夫有些心憂,可否耽誤謝仙修些時候,告訴老夫陰蠶蠱從何處尋得?”
“當然。”謝傾安沒有拒絕的理由。
郭珩點頭:“賀昭還在他的山洞裡?”
糟了,若是現在郭珩去問,賀昭豈不是很可能說出來的不止謝傾安一個人?墨辰也攥緊長指。
“賀仙修除蠱後睡着了。”謝傾安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而且,而且方才在下領教了幻蝶境,就……就……”
郭珩見狀,發出一陣爽朗大笑:“罷了罷了,除蠱耗費心神,賀昭又是蝶女所出,這一覺恐怕至少得睡上半個多月。謝仙修若肯寬宥他乖張,可否跟老夫回九野宮宗門?老夫好替賀昭這個頑貨賠個不是。”
“哪裡,哪裡,郭宗主言重了。”謝傾安從善如流。
郭珩伸手向前:“請。”
“宗主請。”謝傾安向碧葉遮擋裡的墨辰也投去一個短促有力的眼神。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