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的第三日清晨,蔺如初是被一陣争吵聲吵醒的。
昨夜,她與宋不言受霍長纓相邀,本要與一衆武林人士同住一樓,然而裡面其他人卻并沒有像霍長纓那般熱情好客。
樓内人人神情戒備,如虎如狼,踏過門檻的那瞬間,蔺如初覺得他們二人就像是兩隻待宰的羔羊。
尤其是傻呵呵跑進去打招呼的宋不言,除了幾人沖他客氣颔首,其他人都一臉防賊似的看他。
宋不言沒能認識上哪個武林高手,而樓内的位置也早被這些人分割完了,并且完全沒有給他們騰地的意思。
蔺如初倒是無所謂,帶着宋不言在樓閣後方找到了一間屋舍,雖然隻有一張桌子以及兩條長凳,但勉強也能歇息。
原本,霍長纓出于歉意,還想與他們一塊過夜,但被郁悶不快的宋不言趕了回去。
“總共就兩條長凳,你小子還要跟我搶一條不成?”
蔺如初與宋不言一人躺着一條長凳,就這麼睡了一夜。
又是一個朗日晴天,隻聽“呼啦”一聲巨響,殘舊的木門被猛地推開,陽光照進屋内,帶起浮塵翩飛。
“宋姑娘!蔺公子!你們快逃!”
霍長纓一進門便慌張大喊,甚至沒留意自己嘴瓢了。
“啊?宋姑娘?我?”宋不言指着自己,一臉不可置信。
蔺如初扶額,抓住重點,“長纓小哥,别急,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我們要逃?”
“你們先走!來不及了!他們馬上過來了!”
霍長纓上前抓住宋不言的胳膊就往外走。
宋不言腳下趔趄,還未邁過門檻,便被外面烏泱泱來的一群人讀了個正着。
來人個個提刀帶槍,劍拔弩張。
宋不言見勢不對,立刻掙脫霍長纓的手,呲溜一下如同一條泥鳅般滑到了蔺如初身後。
“這……這是怎麼了啊?”宋不言從蔺如初身後探出半個腦袋。
“孬種!敢做不敢認!你還他娘的躲在女人身後!”一個滿臉黑直胡須的大漢怒吼道。
“我們做什麼了?”蔺如初看向霍長纓,想讓他來說清事情原委。
那大漢又朝霍長纓啐了一口,“我們那兒出了事,你竟跟他們通風報信,你的賬遲點再同你算!”
大漢怒目圓瞪,手中拎着的兩柄倭瓜銅錘往上一提,氣勢駭人。
那一記重錘下來,隻怕腦袋都得遍地開花。
“不、不是,我、我……”霍長纓被吓到了,支吾半天說不出個整句。
蔺如初見他如此,隻好将目光投向趙侃,這個還算和善又與他們已有兩面之緣的中年漢子。
趙侃從人群後頭擠出來,言簡意赅道:“金爺沒了。”
蔺如初愣了一下,“這麼快?”
雖然她早就猜到金爺應該很快就會像山裡的其他人一樣昏睡緻死,但這進程還是比她預想的要快得多。
這才第三天,也就是進山才兩天,他便陷入昏睡了。
“是昏睡不醒,還是已經沒有氣息?”蔺如初需要确認一下。
銅錘大漢冷哼道:“還有氣息又如何?在這山裡睡着了喊不醒的,跟死了有什麼區别!”
“那個……”宋不言小聲道,“他會不會是喝多了才沒醒的啊?”
這兩日但凡有碰面,金爺手上都一直拿着那酒葫蘆,身上酒臭四溢,一看就是嗜酒如命,拿酒當水喝的家夥,天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而已?
“不可能,我已試過銀針刺穴之法,若隻是醉酒,他必定會醒。”說話的是個挎着藥箱的男子。
“那會不會是你技藝不精啊……”宋不言又道。
蔺如初:“……”想找打别躲她身後行嗎?
“金爺昏睡不醒,與我們何幹?”說罷,蔺如初往旁邊挪了一點,避免宋不言一會兒又口出狂言,引起衆怒誤傷到她。
人群中又有一紅衣劍客站了出來,身姿昂然,頗有氣度,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龍首,“昨日你們在門口起了争執,你說他不出三日就會和那些昏睡緻死的人一樣,今日他便如此了。”
“呃……”蔺如初還是沒搞懂這跟他們一群人來興師問罪有什麼聯系,“所以呢?”
與人吵架,她放了句狠話,現在人沒了,她就有責任了?凡界哪條律法這麼寫的?
“難道不是你搞的鬼讓他陷入了昏迷?”紅衣劍客擰眉道。
蔺如初怔了一下,反而笑了,“諸位倒是十分看得起我,合着這滿山的昏睡的人都是我搞的呗?想冤枉人是不是也得先動動腦子,僞造點合情合理的證據出來?”
“你們倒是說說看,我是以什麼手段什麼方式令人無故昏迷,直至死去?又請解釋一下,我前日晌午進山,是如何讓近兩個月來的人都陷入昏迷?再者,昨夜我們二人與你們一群人都不在同一屋檐下,我即便是下毒、行兇也必然要過去你們那邊。”
"在場的不知有幾位稱得上武林高手?"蔺如初掃視衆人,眼眸含笑,語氣卻略帶輕蔑,“我深夜潛入,你們竟沒一人發覺嗎?”
“若你們的武藝如此稀松平常,即便擺出這麼一副架勢,又能奈我何?怎麼,全靠吓唬啊?”
蔺如初連炮珠似的一通說辭,讓在場的衆人頓時啞了口,既不知要先反駁她哪一句,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
宋不言左手悄悄伸到右側,借着右手衣袖遮掩,朝蔺如初豎了個大拇指。